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缘剪相思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
杏子小说网
杏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热门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玄幻小说 仙侠小说 网游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伦理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科幻小说 诗歌散文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完结小说
好看的小说 白领玩具 冷感护士 破邪少女 灌篮高手 狌卻狂龙 少妇岁月 圣母降临 猎艳创世 夫凄故事 一生为奴 艳遇编年 猎妇陷阱
杏子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缘剪相思  作者:宋思樵 书号:15406  时间:2015/9/20  字数:12050 
上一章   ‮章二第‬    下一章 ( → )
 自那夜开始,夏筠柔便命令自己不准再踏上彭钧达的小石屋半步,也不准在他方圆五百里的山坡附近徘徊。

  不管她有多么同情他的际遇,了解他所遭遇的痛苦,或者他所弹奏的乐曲有多么地醉人心弦!

  奇怪的是,自那夜以后,彭钧达好像也跟着封琴似的,铮琮的音乐已从这片清幽而宁静如水的小山坡上消失。从此,沉寂的夜晚只听得见蛙鸣虫的乐声。

  这天傍晚,当她和习慧容逛完重庆南路买了两本参考书籍回来,一进入客厅,就看见阿顺伯和母亲心事重重地对坐着。

  阿顺伯一看见她,黝黑而写满岁月沧桑的脸庞立即出慈爱的笑容“筠柔,你放学了?肚子饿不饿?阿顺伯刚下厨煮了一锅牛水饺,你要饿的话快趁热吃。”

  “哇!好,阿顺伯,您的山东水饺是我吃过最道地好吃的。这下子我又可以好好祭祭我垂涎三尺的五脏庙了。”夏筠柔爱娇地笑着说。

  阿顺伯颇为受用地点点头“多吃一点,你太瘦了,不要光会念书,身体也要顾着点。”

  “是,我会的。”夏筠柔出了甜甜的笑颜。“妈,你要不要也吃一点?”她望着愁眉深锁的母亲,嘴畔的笑容不冻结了“妈,你怎么了?”

  刘亦茹只是摇摇头,勉强打起精神出一丝艰涩的笑容“妈不饿,你先吃好了。”

  善感冰心的夏筠柔即刻放下碗筷,焦切地俯近母亲,清丽可人的小脸也跟着变得凝重起来。“妈,是不是罗叔叔他又来騒扰你了?”

  她口中的“罗叔叔”就是她的继父罗建雄,一人虚有其表,却吃喝嫖赌无所不为的老混混。

  刘亦茹在守寡十二年之后,心如止水的她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中认识了相貌堂堂、彬彬有礼的罗建雄,并在朋友的鼓舞和穿针引线下,接受了罗建雄的追求。

  交往半年之后,她在筠柔的祝福和同意下鼓起勇气梅开二度,毅然走进婚姻的殿堂里,和罗建雄携手并足建立新的家庭。

  孰料,刚结婚没多久,她尚不及细细品味“再婚”的喜悦和甜蜜,就被罗建雄沉溺赌博、游手好闲、连声舞台的无赖行径给惊醒了所有的理智。

  她开始惊怒集地跟他理论、争执,甚至不惜以离婚来威胁他,然而,这一切烈的抗争,在罗建雄漫不经心、崇尚享乐主义的人生哲学里,只是一阵起不了什么作用的阻力,丝毫不能影响他趋变本加厉、放形骇的作为。

  他不仅像个血鬼似的榨光了她的积蓄,更软硬兼施地她去向亲戚朋友借贷来挥霍,好让他能继续沉溺在纸醉金的刺中。

  如有不顺,他就恼羞成怒地以老拳,甚至拿筠柔的安危来威胁她,他不只一次咆哮地说要把筠柔这个漂亮的赔钱货送进风月场所,赚大把的钞票来“孝敬”他这个四处为钱奔走、张罗赌本的继父。

  这些屈辱刘亦茹一一咬牙忍耐下来,夜深人静时,她也曾萌生过要带筠柔远走高飞的念头,只是,为了不影响筠柔的课业,为了能让她安心求学,她又几度打消了躲避藏匿的意图,继续苟延残地忍受罗建雄非人的折磨。

  直到某天傍晚,她到杂货店购物,却因天空突然变,下了一阵西北雨而折回家拿伞,不幸又正巧撞见了罗建雄这个性好渔的畜生企图强暴筠柔。

  目睹这幕令人发指的情景,她隐忍多时的怒火和痛苦迅速溃决了,她发疯似的拿着菜刀追砍着罗建雄,她那豁出去不惜拚命的气势吓坏了罗建雄,他没命似的疲于闪躲,终于在狼狈万状的情况下夺门而逃。而她这满含愧疚又悲愤填膺的母亲立刻拥着受尽惊吓、不住颤抖的女儿失声痛哭…

  然后,她们母女俩立即收拾行囊离开了桃园,并在阿顺伯、还有老主人彭立伟的帮忙下住进了彭家位于汐止的别墅。

  直到前年彭立伟因病亡故,把别墅及遍及附爱一甲的空地遗留给他的独生子彭钧达,不知何去何从的母女俩在阿顺伯有心的保护下,征求得彭钧达的同意而能继续住下,帮他管理维护别墅的清洁和舒适。

  而他这个别墅的少主人却从来没有回来过,直到半年前他被灼伤成了颜面伤残的患者,她才有机会接触到彭立伟晚年一直挂在嘴上的宝贝儿子。

  对于急于逃避现实、疗伤止痛的人而言,这座位于汐止山区的桂兰山庄,淳朴宁静的风格不啻是所有遁世者梦想中的天堂。

  而他们这几个因于不同因素而聚首在一起的人,却因人最脆弱的尊严和心理的枷锁,始终没有机会敞开心去认识彼此。

  对于戴着面罩活在梦魇中的彭钧达来说,更是一项艰巨的煎熬。

  为了感激彭家父子对她们的庇护和照顾,刘亦茹一直扮演着称职而没有声音的管家,一来是因为她需要这份工作,这个避难所,二来,她能了解彭钧达心口的痛苦,特别是感恩于他并没有因为回到这里离群索居而将她们母女赶出去,反而很体贴地让她们住在豪华舒适的别墅里,他一个人则住在新加盖的小石屋里。

  为了回馈这份恩情,她尽量不去打扰彭钧达,除了送饭上去,她根本不会去小石屋,也严夏筠柔涉足。

  她以为桂兰山庄会是她们母女安逸一生的世外桃源,更是最安全的生活堡垒,但,她万万没有想到魂不散的罗建雄竟然神通广大地找到这里来。

  面对她声俱厉的逐客令,他不但如耳边风,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大刺刺坐进意大利进口的高级皮沙发里,懒洋洋而无地打量着室内的装潢摆设,并面不改地狮子大开口,要她拿出一百万元给他,否则,他这个千里寻的丈夫的怒火,可不是随便在报纸上刊登警告逃的小新闻就能消弭的。

  面对他恬不知地恐吓威胁,刘亦茹惊怒集地严加拒绝,并烈地和他争执起来。

  罗建雄也被她强硬的态度惹火了,他立刻暴地钳制住她的肩膊,霸王硬上弓地要将她强拖下山履行夫同居的义务。

  就在他们揪在一块挣扎扭打的紧要关头,彭钧达霍然出现了,他单刀直入地对罗建雄下达逐客令,并慷慨地开了一张一百万的即期支票足他贪得无厌的胃口。

  然后,他在刘亦茹羞愧和感激的啜泣声中离开了桂兰山庄,并嘱咐阿顺伯赶上山上陪她。

  情绪紊乱的刘亦茹顿时陷于深深的自责和懊悔中,为自己的遇人不淑,更为给彭钧达带来的麻烦和干扰…

  如今面对她用整个生命去关爱的小女儿,她这个已经被亏疚啃啮得心神俱疲的母亲,岂忍据实相告,在筠柔纯美纤盈的心里,为人丑陋的一面留下深刻而永远不可磨灭的阴影。

  所以,她伸手摸摸女儿的面颊,故作轻快地笑道:

  “妈没事,你别感,妈只是…呃,有点为彭少爷担心而已。”

  彭少爷?听到母亲骤然提起他,夏筠柔的心头一凛,不自觉地出了关切的口吻追问道:

  “彭…少爷…他…怎样了?”

  刘亦茹犹疑地看了阿顺伯一眼,只是敛眉低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夏筠柔只好把疑问的目光投注在阿顺伯身上。

  阿顺伯双眉皱拢地摇头叹息“唉!彭少爷他这两天不晓得怎么了?你妈送上去的饭菜他动都没动一下,我上小石屋敲门,他也不理睬我,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出问题的。”

  “你的意思…他在绝食企图自杀?”夏筠柔震动地微微变了脸色,她弄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有一种揪心痛楚的感觉。

  “如果他会选择自杀来结束他的痛苦,我相信在他知道自己被毁容的那一刹那,他就会毫无迟疑地去做了,不会每天把自己拘在小石屋里,过着生不如死,只能藉着弹钢琴来宣他的痛苦了。”阿顺伯忧心忡忡地说:“可是,他这几天不晓得怎么回事?竟然把钢琴封了起来,大门深锁,一个人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不吃不喝的,连我这个看着他从小长大,和他最亲近,现在又负责替他跑腿、处理生活琐事的老司机,他都可以狠下心来,不与俱增我的叫唤。”阿顺伯布满鱼尾纹的眼睛隐隐泛起了点点闪烁的泪光“我从你妈口里知道他已经整整有两天没有进食了,特意下厨煮了一锅他最爱吃的牛水饺,希望他好歹吃一些,可是,任凭我怎么软言软语地敲门叫唤,他仍然无动于衷,铁着心就是不肯开门。”

  夏筠柔心底闪过一丝怛恻而难以解释的痛“阿顺伯,他…他的脸是怎么受伤的?”

  “是电线走火引起的瓦斯爆炸,整个厨房都几乎被炸毁了,而少爷,他能捡回这条命已经是天大奇迹了。”阿顺伯忧伤的口吻里有着难掩的鼻音。“可怜哪,他身上有近于百分之五十的灼伤,一张原来俊秀的脸也毁去一半,他人还躺在医院里接受植皮手术,他的未婚就等不及他拆线,赶紧退回订婚戒指,他身心所遭受的剧痛还没机会痊愈,就面临这样落井下石的打击,也难怪…他会意志消沉,变得晴不定、自暴自弃…”

  夏筠柔的心立刻浸在一片酸楚雨的悸动中,她突然有个好强烈的冲动,她要上后山坡见他,她要用温柔的心来抚平他的创痛,她要鼓励他重新掀起琴盖,不要连唯一可以宣痛苦的管道都放弃了。

  她要让整片桂兰山庄再飘着悠扬动人的乐曲。让贝多芬、萧邦、李斯特的响乐在他心弦重新活跃起来!

  于是,她不假思索地冲进厨房舀了一盘水饺,骨碌碌地准备端出门外。

  “筠柔,你在干什么?”刘亦茹错愕地急忙唤住她。

  “端水饺给彭少爷吃啊!”夏筠柔巧笑嫣然地说。

  刘亦茹愣住了“筠柔,你别胡闹,彭少爷…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他,你别任用事啊!”夏筠柔对母亲的顾忌和劝,只是出温文而有成竹的一笑“妈,你别杞人忧天了,我只是给他送吃的去,不会横生枝节的,再说,你们也不希望他活活饿死吧!”

  “这…”夏筠柔没给刘亦茹阻拦的机会,已端着水饺出了大门。

  “筠柔,你别胡来啊!”刘亦茹急着追出去。

  “让她去吧!亦茹,也许她能让少爷回心转意也不一定。”阿顺伯若有所思地说。

  刘亦茹微微一震,然后,她摇摇头,言又止地下了所有梗在喉头的疑惑不安。

  夏筠柔踩着铺满泥地的落叶,袅袅婷婷地来到了彭钧达的小石屋前。

  还来不及举手敲门,她的目光就被一排刻镂在石墙中的文字抓住了全部的注意力。

  她屏息阅读,才发现那是一阙诗词,一阙意境凄幽冷,让人为之心酸的古诗词。

  望淮南更白头

  杖藜萧飒倚沧洲

  可怜新月为谁好

  无数晚山相对愁

  夏筠柔倏觉眼眶润了,她慢慢触摸着这一排斑驳而苍劲的刻痕,似能颖会彭钧达刻下这阙诗词时,心中那份无语问苍天的悲恨无奈。

  她暗暗深一口气,没忘记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动机。正准备鼓足勇气叩门时,那扇紧锁的大门,又出人意表地骤然打开了。

  她在吓一大跳又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惊呼出声,并和彭钧达撞个满怀,满盘的水饺散落在两个人周遭。

  彭钧达出于本能抓住她颠簸而重心不稳的身躯,望着她泛白而残留惊惶之的小脸,也不扬着嘴角,冷声揶揄她:

  “你胆子不小,竟然还敢来招惹我这个可以让人吓破胆,恶梦连连的魔鬼?!”

  他的挖苦消弭了夏筠柔的恐慌,她又重新找回了她的勇气“我没有尖叫昏倒或者歇斯底里很让你失望,是吗?”她昂起下巴大胆而挑衅地瞅着他说。

  彭钧达的眼睛在面罩后面闪闪发光,一抹异样而合了趣意和欣赏意味的笑容涌上他的嘴角“看样子,你是有备而来的?”他淡淡地讥笑道:“你找我做什么?”他瞥了瞥散落一地的水饺,明知故问。

  “我找你,主要是希望你这个‘魔鬼’不要因为前几天不小心吓坏了一个小女孩而内疚得想绝食自杀,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她犀利而意味深长地说,清澄如水的眸光一直定定地停泊在他的脸上,仿佛想穿过面罩直接望进他的灵魂深处。

  彭钧达的心揪紧了“你怎么这么关心我这个魔鬼的‘民生问题’呢?你没听说过魔鬼是不食人间五谷的?”

  “哦?”夏筠柔淡淡地扬起一道秀的眉毛“你确定你已经练到了不食人间烟火电的超能工夫?只要关在屋子里,华即可长命百岁?”

  很好,她过人的勇气和机智敏捷的反应的确令人赏,前几天那个娇怯柔弱、不染纤尘的小女孩已经变成一个咄咄人、伶牙俐嘴的小战士。

  她是冲着他来的?目的何在?想用将法他用餐吗?

  “很好,显然你对魔鬼的习已经做了一番深入的研究,不过…你好像忘了有一种魔鬼是不吃任何食物,而以取人类的血维生的。”他不由自主地和她针锋相对,抬起杠来。

  夏筠柔淡淡地出明媚夺人的一笑“是吗?那你得慢慢等你的獠牙长大。”她毫不含糊地慢声“提醒”他。

  彭钧达错愕了一下,随即不脑扑制地从喉头深处冒出一阵朗声大笑。

  他突如其来的轰然大笑,令夏筠柔震愕之余,不有份招架不住的困惑和疑虑,她小心翼翼地凝神窥伺着他,屏息等待他接下来的炮火攻击。

  没想到,彭钧达在结束不住奔窜的扬声大笑之后,居然颔首对她说:

  “好吧!你赢了,不过,我虽然是魔鬼,可也不吃掉落地上的脏食物哟!”

  一抹不能置信的喜悦涌进了夏筠柔闪亮动人的明眸,很快地就扩散成一份灿烂夺目、屏息生动的笑靥“没关系,我会叫阿顺伯再煮一份的,我…我现在就去。”她兴奋难抑地转身就跑,才走了两步,又突然转过轻盈的身子,回眸望着他,以一种期盼而谨慎的口吻问他:

  “我能再请求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彭钧达不相信自己能这么温柔地笑着说话。

  “你能不能再弹钢琴?”她温存地说。

  “为什么?”他哑地问道。

  夏筠柔娇羞地垂下眼睑“因为,我想听。”

  她那带着少女清纯羞涩的神态让彭钧达的心跳突然加快,一股神奇温暖暖而刺痛、酸楚的柔情对他当头罩来,让他没由来地打个了寒颤“好,我会再弹钢琴的。”他的感情首次凌驾过理智,为这个美得清新脱俗的小仙女,这个令他不知所措却渴望亲近的神奇少女,他打开他封茧的心窗!

  夏筠柔白皙温婉的容颜上缓缓绽出了如花般明醉人的一笑!

  这清纯又妩媚的一笑,令彭钧达心跳如雷、神魂颠倒、如痴如醉!

  他竟然像个傻瓜似的坐在小石屋的台阶前,直愣愣地望着她翩然跑下山坡,翩然飞舞出他绵绵不舍的注目之外!

  直到一阵沁骨的夜风扫面而过,他才如梦初醒般地惊觉过来。

  他百味杂陈地伸手触摸着冰冷的面罩,身子不能自抑地掠过一阵冷颤,嘴也跟着扭曲了。

  一种苦涩而深沉的悲凉,冷透他的心肺,他仰首凝视满天灿烂的星光,陡然察觉到自己的愚痴和不自量力。

  像他这么一个寒怆渺小、丑陋卑微的癞蛤蟆,竟然也会为一个美得像精灵一般的少女动了凡心?

  炳!彭钧达啊!彭钧达啊!你怎么能被顽皮的丘比特蛊动愚弄呢?而浑然不识人间的现实残忍?!

  然后,他对夜空发出一声消沉的长叹,再次转回他预备终老一生的栖身之所!

  望着厅内那架闪闪发亮的钢琴,他突然有种想要和音乐狂舞的冲动,于是,他再度掀开了琴盖,尽情地敲击着琴键。

  一阵忧伤而哀沉绝美的音符又开始飘散在桂兰山庄宁静的深夜中;飘进夏筠柔如诗如梦、酩酊若醉的少女情怀中。

  身为一个母亲,刘亦茹开始为女儿惊人的转变感到忧心和不安。

  她暗暗观察女儿的言行举措,包括她闪闪发光、醉意盈然的明眸,酡红娇媚的面颊,宜嗔宜喜的浅笑,还有,若有所待的叹息。

  这一切看在她这个感的母亲的眼里,实在是忧喜参半,她知道是谁让她的小女儿燃烧着梦一般的光彩!

  多少回,看到她喜孜孜地抢着替她送饭给彭钧达,再听到由小石屋内传下来的琴声,她几度控制不住地想冲进小石屋把筠柔拉回家,未雨绸缪地想阻止一段不该发生,却可能已经酝酿的感情。

  但,她想到彭家父子的恩情,想到彭钧达所遭受的创痛和折磨,她又按捺了下来,并自我安慰着她是反应过度了。

  直到这天,夏筠柔送饭给彭钧达,又在小石屋盘旋一个钟头左右后,像只缤纷美丽、雀跃动人的云雀跳到她跟前来,手舞足蹈、神采焕发地叠声嚷道:

  “妈,你相信吗?我刚刚送饭给彭大哥,不小心透今天是我生日的事,他竟然即兴作了一首好优美悦耳的曲子送我当生日礼物,”她满脸晕陶地闭上眼叹息道:“哦,我真不敢相信,我是这么这么的喜欢他!”

  “你说什么?”刘亦茹脸色猝变,她目光如炬地视到夏筠柔的面前“你刚刚说什么?”

  夏筠柔没想到母亲的反应会这么烈,她忐忑不安地咬着,一时不知该如何招架母亲来势汹汹的怒气。

  “筠柔,妈问你话你没听到是吗?刘亦茹寒着脸厉声说。

  夏筠柔仍是噘着嘴默不作声。

  刘亦茹的怒火溃堤了,她立刻攫住女儿的手腕“走,你马上给我回房间收拾行李,我们连夜搬离这里!”

  夏筠柔迅速挣脱了她的掌握,她面白如纸而不能理解地嚷道:

  “为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

  “你还敢顶嘴?”刘亦茹恼火而震颤地扬起手。

  夏筠柔执拗地抬起脸,既不闪避也不屈服,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你…”“妈,你要打你就尽管打我吧!可是,你绝不可能打掉我心里对彭大哥那汹涌的爱意和崇拜!”夏筠柔白着脸,直言无讳地说。

  刘亦茹如遭重挫般地垂下了手,她颓然地跌进沙发里“天啊!筠柔,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怎么可以爱上彭少爷呢?”

  “为什么不能?”夏筠柔不以为然地挑眉说。

  刘亦茹为之气结地紧瞪着她“你…你明知道他跟你不相配!他的年纪比你大上一轮,还有,他是一个一辈子都活在阳光背后的伤残者,你怎么这么盲目的爱上他?”

  “妈!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也有这种落伍、封闭的思想,感情是不应该谈论条件而能包容一切的!”

  刘亦茹觉得自己快昏倒了,急怒攻心的她只想尽一切力量阻止这一段根本不该发生的盲恋畸爱!“谁说爱情是没有条件的,筠柔,你还年轻,你懂得什么是爱情?别把同情和爱情混为一谈!”

  夏筠柔澄澈晶莹的明眸里有份坚韧不坠的固执“妈,你不会了解的,我并不是爱上彭大哥的外貌,我爱上的是他的心,那颗热情而温柔的心,这一生,除了他,我再也不会去爱别的男孩子。”

  刘亦茹被她那番真挚感人的话震得目瞪口呆,又惊惶万分!

  不!她不能让这段错误的感情继续发展下去,她拚了命也要阻扰到底,必要时,不惜做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为了保护她唯一的女儿,她决定快刀斩麻!

  夜深如梦,彭钧达端坐在钢琴台前,一遍又一遍,毫不倦厌地重复地弹奏着那曲他为夏筠柔作的“梦幻曲”

  弹着、弹着,他整个人都陷于一种旎而如诗如幻的意境里。

  仿佛中,他看到夏筠柔那张焕发着梦幻般光华的小脸,那双美得像湖滨的秋水,像黑夜里的寒星一般夺人心魄的眸子,紧紧绕在他的灵魂深处,发出他的创作的热情,发出他想要歌咏生命的力量!

  她说,他的音乐赋有神奇的魔力!

  这个令他心动又心痛的傻丫头,哪里知道,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足才真正具有震慑人心的魔力!

  她把梦想和奇迹带进他贫瘠如荒漠一般的生命里,唤醒他尘封在面罩下的真情和触觉。

  他着而出神地敲打着琴键,掩藏在平板面罩下的男脸庞竟不自觉地泛出了温柔而奇异的微笑!

  直到一阵不徐不缓的叩门声从紧闭的门扉那端传来,他才从这种浑然忘我的境界里清醒过来。

  他怔仲了一下,眉峰本能地蹙了起来,这么晚了,会是谁有这种兴致来拜访他?

  会是夏筠柔那个搅得他神思不宁的小天使吗?

  他的心没由来地狂跳起来“是谁?”而他的声音竟然微微夹杂着若有所盼的颤抖。

  “彭少爷,我是夏嫂。”

  “哦!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略微失望地哑声说。

  刘亦茹犹豫挣扎了一秒钟,才又开口说道:

  “彭少爷,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能不能请你破个例,让我进屋和你谈一下?”

  彭钧达沉了一下,还是拉开了门扉,请刘亦茹进来。

  “抱歉,我没有心情打扫屋子,所以,有点紊乱,你不要介意,随便坐!”他望着零零落落散置地毯和沙发上的乐谱和杂志,略微窘困地说。

  刘亦茹踌躇地坐在沙发一隅,思想战了好一会,终于决定直接切入正题“彭少爷,是这样的…我想跟你辞职,带我女儿筠柔搬回龙潭老家去。”

  “为什么?”彭钧达震动得坐直了身子“是不是因为…你先生又跑来威胁騒扰你们母女了?”

  提及这件事,刘亦茹就觉得歉疚油生,但,她这个爱女心切的母亲不得不咽下她的愧意,铁着心肠来扮演自私无情的刽子手。“不是,只是…我想,我们母女住在这里,可能对少爷你的静心休养会造成不便和困扰,而…筠柔这孩子三天两头跑来这里着你…弹钢琴给她听,我想…”

  彭钧达瞬即明白了,他直背脊,语音沙哑地说:

  “我懂了,夏嫂,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不用担心。”

  “彭少爷,我很抱歉,我…”刘亦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残酷。

  彭钧达即刻挥手打断她“你不用觉得歉疚,我能了解你的苦心和立场,你和筠柔不必回龙潭,应该离开的人是我,我总不能一辈子带着面罩躲在阳光背后,我本来…就该勇敢地面对我自己的人生,一个满目疮痍却真实不过的人心!”他语音苍凉地说。

  “不!少爷,这是你的家,我们母女没有理由站在这里‘乞丐赶庙公’!”刘亦茹急切地说,心中的亏负更深了,她知道自己以另一种残酷的方法,狠狠地彭钧达伤痕累累的口上又刺上致命的一刀。

  虽然,她不是故意的,但,她实在难辞其疚。

  彭钧达凄楚而无奈地牵动嘴笑了,他的笑比哭更难看、更悲哀。“不,夏嫂,你不用和我争辩了,你也不必觉得抱歉,应该抱歉的人是我,我不该…”他心如刀割的停顿了一下“我不该让你担心,造成你的困扰,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利用我的伤残来博取筠柔的感情的,我会做完成善的处理的,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替我看管这一片家园,让筠柔能够安心快乐地在这里求学,甚至成婚立业,”他一字一句的慢声说,用尽全身的力量压抑着自己的痛苦。

  “少爷,我不能这么自私…”刘亦茹眼睛模糊了,老天爷,原谅她这个别无选择的母亲吧!“我…”

  彭钧达艰涩地再度扬起手制止她“我累了,夏嫂,你让我一个人独处,静一静好吗?”

  “少爷,我…”刘亦茹不知道该如何言尽她中的歉意和自责。

  彭钧达却一语不发地走到钢琴前,打开琴盖,又继续弹奏那首“梦幻曲”

  当叮叮咚咚的音符在室内飘扬时,他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于是,他弹得更卖力投入了,弹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紧缩在一股致命的痛楚中!

  在这番凄怆无言,只有音乐悠然回、微妙而凝重的气氛下,刘亦茹悄悄含泪离开了小石屋,任歉疚伴着优美婉转的音乐啃啮她那颗极尽按杂纠葛的母的心。

  夏筠柔从来没有想到,她的初恋是在这样惊心动魄的场面下碎成粉屑!

  当她和母亲刘亦茹冷战僵持了一个晚上,当她需要真正面对彭钧达,以确定这份可以无坚不摧、横越过一切世俗障碍的真情时,她带着满怀期待又渴慕喜悦的心情来到了小石屋,手里还拎着她从学校附近的点心店买回来的两盒烧卖。

  她满心寄望地想取悦他,让他走出被火纹身的痛苦和霾。

  然而,她万万没有想到彭钧达会这样冷漠地对待她。

  她一进入昏暗的小石屋,还来不及开口说话,彭钧达就劈头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找我了。”他声音是冰冷而毫无感情的,冰冷得教人陌生而不敢置信。

  “为什么?”夏筠柔被他判若两个的态度弄得迷糊而震愕不安了。

  “为什么?”彭钧达苦涩地重复了一句,然后,他浑身震颤地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咬紧牙地厉声告诉她“因为我讨厌看到你这张完美无暇的脸,你的存在好像是上天对我的讽刺和惩罚,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这张丑陋和扭曲的脸!”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自己?只为了你没有一张漂亮的脸孔吗?你知道吗?我一点也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她语音昂而泪影闪动地说。

  彭钧达的心立刻缩成一团“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不是童话故事里‘美女与野兽’里的野兽,所以,别把你的同情心和浪漫放错了地方。”

  “我没有!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夏筠柔的脸涨红了,她酸楚又激动地大声嚷着“彭大哥,你脸上的伤吓不走我的。”

  “是吗?”彭钧达凄楚而尖刻地逸出一丝苦笑,然后,他伸出颤悸的手一把攫住她的肩头“筠柔,你这个天真而无知的傻丫头,我今天就让你清清楚楚地看看癞蛤蟆是长得什么样子!”

  他正准备伸手剥去脸上的面罩时,夏筠柔却突然尖锐地喊了一声:“不!”

  “怎么?你不敢看是吗?”彭钧达冷声讥刺她“你不是说你一点也不在乎吗?”

  夏筠柔很想证明自己的一片真心,但,处在这番充满戾气和迫感的气氛下,她实在没有万全的准备来面对彭钧达面罩下的真面目。

  彭钧达执起她的下巴,凌厉而苛刻地视着她“你过人的勇气到哪里去了?”

  夏筠柔的眼睛漾起了点点水光“别这样,别用这种方式来伤害我,也伤害你自己!”她柔声祈求他。

  她细腻温存的哀求绞碎了彭钧达的心,老天爷,给他奋战下去的勇气吧!傍他足够毁灭自己的力量吧!他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

  “筠柔,你知道吗?你不敢看我面罩下的真面目,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伤害!”彭钧达语音悲楚地苦笑道。

  夏筠柔的心痉挛了一下,她迟疑而缓慢地探出手来,那只微微发颤的手刚碰到他冰凉的面罩,便像触电般火速缩了回去。

  彭钧达却不给她任何防备息的空间,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摘下了面罩,出了一张扭曲恐怖而完全走样的脸,一张可以令人为之窒息昏厥的脸!

  “看清楚这张脸,你敢说你不在乎,你不害怕吗?”彭钧达暴地近她厉声问道,并抓起她瑟缩冰凉的小手摸着那些凹凸不平、令人恶心寒颤的疤痕“是不是很像癞蛤蟆的皮肤啊!”他狞笑地问她。

  夏筠柔倒了一口气,然后她的眼眶蓦然溢满颗颗晶莹的泪珠“我到现在才知道你受的伤害有多大,痛苦有多深!老天爷对你真残忍,真不公平!”她喉头梗地颤声说。

  她的话再度撕裂了彭钧达的心,他如遭电击般迅速推开了她,他扭着本来就够扭曲的脸,痛楚地嘶喊道:

  “别对我说这种话!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怜悯,尤其是你这种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头丫头所给予的同情!”

  “我没有同情你!我只是…”夏筠柔泪意梗地深了一口气“我只是情不自地爱上了你!”

  彭钧达的脸色立刻刷白了,他震动地紧盯着她,然后他像一只负伤的野兽一般,从扭曲变形的嘴里冒出一阵放肆而狂野的大笑,笑得前俯后仰,笑得连眼泪都跌出了眼眶。

  “哈哈…”他嘶声狂笑着“你居然会爱我这种比魔鬼还要丑陋的怪物?哈哈…这真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笑话!”他夸张地擦拭着眼泪“你是罗曼史看多了?还是被我的鬼钢琴给洗脑了?你喜欢这架鬼钢琴是吗?你认为它有魔力是吗?我今天…就让你这个爱做梦的小女孩清醒清醒!”

  夏筠柔噙着泪,面无血口喊了声“不!”连阻挡抢救的机会都没有,彭钧达就当着她的面,拿起铁制的椅子砸向钢琴,一阵尖锐而骇然的巨响之后,钢琴的琴键全砸得支离破碎,发出吱哑吵人的声响!

  “这样,你满意了吗?我们之间幼稚肤浅的魔力可以消除了吧!”彭钧达冷声问她,麻痹的神经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痛苦了。

  夏筠柔拚命摇着头,泪像涓涓的溪淌下她出奇美丽而苍白的容颜“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为什么?为什么?”她凄楚而肝肠寸断地一连喊出了十几声“为什么”便捂着通烫而泪痕狼籍的脸,踉跄而悲绝地奔出了小石屋,奔出了彭钧达热泪盈眶而椎心刺骨的注目之外!  Www.XzIxS.CoM 
上一章   缘剪相思   下一章 ( → )
《缘剪相思最新章节》是完结小说《缘剪相思》中的免费章节,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缘剪相思》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