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浮水恋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
杏子小说网
杏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热门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玄幻小说 仙侠小说 网游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伦理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科幻小说 诗歌散文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完结小说
好看的小说 白领玩具 冷感护士 破邪少女 灌篮高手 狌卻狂龙 少妇岁月 圣母降临 猎艳创世 夫凄故事 一生为奴 艳遇编年 猎妇陷阱
杏子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浮水恋  作者:简钰 书号:14219  时间:2015/7/4  字数:13687 
上一章   ‮章一第‬    下一章 ( → )
 一九九八年太平洋上某无人小岛

  以中国人黄历上所记载的时序来说,此时已逢春天。然而,虽说入了,大地万物也正生机发着、滋育着,但在这原始的小岛上,还是寒得沁心;尤其是愈登愈高,刺骨寒风愈是吹得厉害,好像誓要把人吹落谷底不可。

  环顾四周,这整座小岛没有任何开发为居住或观光用途的价值。境内满布峻峦与幽壑,一耸一沉,相距数百公尺;攀爬时若要有个不慎,跌得粉身碎骨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虽然不具经济开发的价值,但是看在一个旅行摄影家的眼中,这岛却有着孤独而危险的美感。

  昨儿天刚亮,丁岩便带着摄影器材,乘着好不容易雇来的船艇,来到这座宛如被世人弃置在太平洋上的岛屿。

  第一眼,他便看上了它!

  走遍千山万水,难得有个地方教他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从前它不被旅人所爱,如今却做得不屑得到迟来的青眯;它虽然孤寂而荒凉,却布满了陡峭的岩壁与山暗,明明白白地拒绝人迹的亲近,只愿保有一身漠然。

  自我放逐到世界各个角落的他,何尝不是怀着这种求之不得、而后冷拒到底的心境?

  丁岩背负着极重极沉的包袱,踏着笃定的脚步,往山壁的顶端爬去。

  一声娇定格了他的动作,他这才想起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娇娃,一个他无法是进眼底、纳入心里的中法混血美女,唐茹湘。

  "还好吧?"转个身,基于同路人的情谊,他极轻极淡地问道。

  "我很好。"唐茹湘保证。

  如果她不这样说;如果她不是这样背着自己的行李誓死跟着他,他会让她跟班到底吗?唐茹湘望着他随即旋身的姿态,咬着牙继续追上。她发过誓,她就要这个男人,她绝不让他走出视线之外,哪怕他心里从没有她!

  一段崎岖难行的山路,就在长长的沉默中,被他们征服了。

  山壁的顶端是处危崖,回旋在危崖上的风狂得随时可以把人吹成一粒滚沙,消逝于无形。丁岩站在狭窄的崖顶俯瞰岛上的原始风光。

  "这里的风景还不错。"看惯都会夜景的唐茹湘,自是不能明白天然景致有什么好,只是揣摩着丁岩的心意才如此说道。不过,她皱皱眉,又继续说道:"不过土石似乎松软了些,我想我们早点离开会比较安全。"

  "你可以先走。"他不在乎,除了"她"以外,什么女人的意见他都不在乎!

  "不,我当然要跟你一起。"唐茹湘富家女的拗脾气现形了。

  丁岩没多理会她。立在危崖的顶端,他看到了泊在岸边的舶艇,搭载他的船长百无聊赖地靠着船桅发楞。目光转个方向是令人惊心动魄的景象,崖壁就像刀削的一般耸直,崖底布着尖利如刀的石,向上怒扬着,汹涌的海水在石中奔,张牙舞爪的就像要把一切没。

  丁岩缓缓收回视线。忽然间,他看到崖壁上开着一朵不知名的绯红小花。

  多么强烈的对比!海石、红花与疾风、生机与死沉、有情与无情…在这恶劣的生存条件下,它竟长得那么好!理直气壮得像要与世界抗衡。

  刹那间的感动唤醒了丁岩的灵感,他迅速拿出相机。

  "喂,你干什么?"唐茹湘望着他不断向崖边靠近,不顾生死,便扯住他衣角。

  "放手!"捕捉感动时,他不喜欢有人打搅。

  唐茹湘不情不愿地松开。

  丁岩不断地取角、调整焦距、按下快门,那朵随风狂摆的小红花攫夺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全神贯注,为了强化红花的鲜丽影像,步步近崖壁,丝毫不察脚边的砂土已缓缓地开始滑动。

  海声、风啸声,噬了砂石滚动的细微声响。

  丁岩忘我地靠近。忽然间,一阵地动天摇,脚下的危崖边际塌陷了,丁岩昂藏的身躯也同时随着落石往下滚…

  "丁岩!"唐茹湘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下沉,惊慌骇叫。"救命呀!快来人呀…"

  上头的白云愈取愈远、下头的石与愈临愈近,丁岩的身侧擦过那朵小红花,不断往下坠。奇怪的是,他竟不怕,愈往崖底掉,他的思绪念清明,既然生已无可畏,想必死也无可惧!倒是…在这短暂的生命中,他已子然一身,还有什带不走的遗憾吗?

  有,当然有!他怎么可能忘了"她"?

  一道纤丽清新的身影入他脑际,满腔的平静化为激动的悔恨。

  早知生命如此之短;早知人生有不可测的福祸,他就不该执意痹篇"她",五年的时光如狼毫一挥,而不加珍惜。他早该回到台湾;早该好好地见一见她,不是带着遗憾愤恨踩上鬼门关…

  然而,这一切都太迟了吗?

  丁岩往下坠落,已与死亡之谷近到海水气味可闻的地步。波波起伏的花,一朵都化为思念的容颜,那美目巧盼的姿态揪病了他的心。生命毁灭的前一刻,岩为时已晚地喊出声。

  "紫素,你等我,等我回来…"这一声,怕是已晚了五年!

  *

  一九九九年台湾

  线条俐落的会议室里,气氛冷肃。

  椭圆形的中空会议桌旁,端坐了三男一女。三位男士己到了头发花白的年龄由于位高权重,眉目间有着不怒自威的庄严神情,令人一见心颤。此时,三人凛然的眼神齐齐锁在远坐对座的黎紫素脸上。

  "黎经理,你还是要放弃到美国总公司见习的机会?"三人中,年纪最大的于副总裁失望至极地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机会?"

  紫素一派清冷,无动于衷。

  "这样放弃会不会太可惜了?"一向爱才的蔡总经理替她惋惜。

  "黎经理,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几年来公司里有什么外派的任务你都不愿意参加?"被请来当说客的沈顾问直接挑明利弊地游说着。"像你这样的优秀人才,只要过洋个一年半载,回来之后,职位与薪资福利起码三级跳。但如果你再这样下去,在我们这种竞争烈的公司里,你迟早会被后生晚辈赶上,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你晓得吗?"

  紫素闻言,只是顺从地一个晗首,眼中闪过的却只是空白又空白,仿佛那些可怕的后果,她一点都不在乎。

  这不像她!

  三位看过无数精英人才的长者叹了口气。"宝徕关系企业"是个跨国的大型集团,这几十年来,网罗的人才个个都是上上之选,黎紫素自然也不是例外。她和其他人一样,在求学及成长过程中一帆风顺,没有经历过任何挫折。这是台湾大多数家庭的特色棗把子女保护得无微不至,让他们的生命白得像张纸,不染污渍也没有任何因磨练与历练而得的光荣战痕;他们再美再茂盛,充其量只是温室里的娇弱花朵。

  但是,若说黎紫素与他们一模一式又不尽然。如果生命是张记录的白纸,那她刻划着的就是一帆风顺的痕迹,一笔一划,都是她一路由名校悠游而过的记录;看似光彩、看似无奇,却只有在纸张轻轻扬起时,才能若有似无地瞥见纸上有着擦后的浅痕,像道永不磨灭的伤。

  那是什么?是她始终重锁愁眉的原因吗?

  于副总裁察言观至此,忽尔叹口气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教你走不开?"

  一针刺往伤处,紫素猛震。是啊!就是因为远在异地的"他"迟迟不归、迟迟不表态,才教她枯守在此,死也不愿走啊…于副总裁见状叹口气,臆测着:像这样单纯的女孩,也没听说过有感情困扰,那她还能有什么愁绪?不就因为是个女孩子家,家里人不愿让她到外地求发展?看来,是有必要跟黎紫素的家人谈一谈。光明前景当前,岂有随便放弃之理?何况她的才华不该只是个为了家庭而放弃事业的凡俗女子呀!

  "为了更完美的生涯规划,你和家人再商量考虑一下。"于副总裁拿起桌上的外派计划,不由分说地推过去给紫素。"我希望你很清楚地知道,公司对你寄予厚望。"

  "是。"紫素站起身来。"我先告辞了。"

  她握着那份数次往返在她与于副总裁之间的外派计划,轻轻地走出会议室。

  "唉,为什么我始终觉得,黎经理不会再考虑调任外派的事…"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怎么劝都不肯离开台湾、再求发展呢…"

  "明明是个难得的人才,不知上进就是想不开,在这竞争烈的业界早晚是死路一条…"

  半是就事论事的残忍评论、半是刻意说予她听的关切言谈飞传到紫素耳中,却只换来她云淡风轻的笑弧。

  终于,末了的关门咔擦声,绝断了所有语重心长的人声。

  下班之后,黎紫素直接回到了家。

  这是一幢旧式的三层楼房建筑,斑驳的墙壁与摇摇坠的阳台栏杆,显示了它的沧桑屋龄。

  进了门,公司主管交给她的外调资料被顺手搁置在一楼进门处的鞋柜上。褪去上班时穿的高跟鞋,改屐了双舒服的室内拖鞋,她回到二楼的卧室。

  又是漫长一的结束!

  揽镜自照,镜中人回她一记无波无澜的黯淡哞光。紫素卸掉淡妆,松开盘了一整天的发髻。她摇摇青丝,秀发立即回复丰盈蓬松的原状,乌溜溜的光泽几乎要将她的秀颊掩没,白皙的脸庞此时更显出半透明的不真实感,似人似灵。

  她失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脸蛋只有巴掌大,称不上绝或俏丽;五官看似不凡,却各有特色,是温煦宜人,也盈着楚楚动人的韵致;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双泛着氤氲水气的寒哞与清淡娴雅的气质。

  她淡得像白开水吧?没有口甘醇的味道,也没有冷冽畅快的口感。这样的女人最缺女人味了,是男人的,都不钟这一型,食之无味、弃之亦不可惜。而"他",也不会是例外,对吗?

  想起了"他"…丁岩,一个心防此岩壁更坚不可攻的铁样男人,紫素又是一阵落寞。

  她从梳妆抬前起了身,步向卧室的另一侧。

  这栋三层楼高的旧房子,是黎家的旧居,以前她和父亲黎豫正、二妹黎紫梅三妹黎紫漩同住在此。这些年,担任警职的父亲积了钱,搬离旧居,原本说什么都要她跟着一起迁过去,然而紫素执意不从;凡是事关于他,她绝不任柔顺的子抬头,也绝不轻易向任何人妥协。

  他一走就是好几年,倘若她贪新迁了后,有朝一他回来了,上哪儿找她去?

  他已是一道不定的风,别无选择的,她只能当一处不移的岸。不管说什么,她也不愿再与他失去最后、最微弱的联系啊!

  紫素的卧室颇有仕女的优雅气息,唯有西南侧有别于其他部分典丽的布置,带着些高科技的味道。一个木制的高架立在墙边,满满的都是录音带,每一卷的塑胶盒外都标明了时间。木架及的高度,摆着一具十分密的仪器,紫素纤细白的指尖轻抚其上,仪器约右上角有个透明的卡匣,匣内是一卷特殊录音带。

  是的,这是一具市面上找不着的顶级电话答录机,特地空出的一条线路,是专为丁岩设置的。

  这几年来,他东奔西跑,四处为"关怀世界摄影专辑"取景取情,甚至没再踏回台湾一步,她从不晓得他正前往什么地方、几时回来,能依凭的就只有他兴之所至时拔来的越洋电话有一回像这次,长达了一年多却还没有一点消息。

  她等得心好慌!深怕他出了什么意外,但是她所能做的却还是等待。

  想起他刚离开台湾的时候,她总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接到他的越洋来电,也很是开心,老是抢着去接。

  两个人都在线上,他异常缄默,反而是答录机派上用场时,他才能侃侃而谈。

  后来紫素才慢慢体悟,原来他并不是真的想跟她本人说话。

  他总是这样,当两人碰个正着时,他要回避;一旦距离拉远了,他反而显得容易亲近。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构不着却也松不了,宛如一场耐力赛、拉锯战。

  为何如此?紫素想了很多年,还是想不明白。

  她抬手取下最新的一盒记录带,放进另一台播音机器中。以现今的科技来说,这能将声音如此传神地记录并一再重复播放的机器,已经是最优的了,然而对于紫素来说,这仍然不够,即便声音再清晰,她再能从语调细微之处体察他的心情起伏,却依然不足以取代丁岩本人一分一毫,只可聊慰单思之情。

  他在哪里?好不好?几时回来了三大洋的咸涩海水是否洗去了他们之间若有似无的情愫?他是否和她一样,殷殷地惦着对方?

  她轻轻按下PLAY键,沧桑却刻意显得轻快的男声立即在空间中散放

  "是我,丁岩…紫素,你好吗…"

  不好,我很不好!

  听过这些录音带千遍万遍,每次反覆播放,紫素都会在心底呐喊着回应,仿佛这样做,就会重回占丁岩在一起的往日时光。

  "我现在人在纽约,在拍摄他们的新年庆祝活动。"

  别尽代你人在哪里,只要说清楚;台湾是你旅程中的哪一站,几时返抵,这样就够了!紫素悲哀地想着。但是她真正想知道的答案,却是丁岩怎么也不愿透的。也许,发生了那么多事,他早已没有回乡的打算。

  "…你结婚了吗…没结婚也该有个好对象了吧?"紫素再无他语,眼眶已经泛红。这是丁岩每回来电必问的话题,她不明白,难道他真的那么想看到她投入其他男人怀里,成为别人的美娇娘?

  答录机那头,依然残忍地播送着丁岩一年半前的话语。"女人老得快,又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磋跎,任何一点耽搁都是冒险…你总得早点结婚…"

  既然知道女人磋蛇时光就是冒险,一个不留神,都有可能与良缘绝配失之臂,那你又何以坚持做令我冒险、磋跎的对象?

  紫素永远不懂丁岩说这话的涵义。难道他当真不明白,这些年让她枯候着的人就是他吗?

  她听得出他语中有着压抑的情感与痛苦,但是情感有什么值得压抑?痛苦又从何而来?

  她不曾隐藏过自己爱上丁岩的事实,她爱得坦坦,从不觉得感情与其他事物有任何相干。对她而言,爱就是爱,很单纯也很直接,就像她这个人;可是对丁岩而言,这个字就被赋予太多沉重且复杂的包袱,也恰如丁岩自身一般。

  "我海外的摄影工作正忙,没时间回去,不过我会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祝福你…"

  言尽于此。他从不多说自己的下一站在哪里,也不预告未来的行程计划。她心里隐约知情,他就是不要她寻来,而他所说的"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也不包含台湾。

  也许吧,也许哪一,他终究会回到这块土地来。

  为了这个缥缈的契机,她能做的就是等待、再等待…

  一句短促的"再见"之后,扬音器传来的是空白带无意义的微微杂音。

  紫素从恍惚中乍然回神,望着随时待命的电话答录机发怔。

  她录下这几年丁岩的来电,她倾听他低沉而沧桑的语言,她可以一听就摸清他的情绪起伏,对于他说哪句话时,是喜是忧、是振奋是怅然的波动了如指掌,连看都不必看他一眼,就足以精确感受到他的心情。

  但是,她能懂他的,也就这么多了。

  她能够感应他一时的心绪,却无法理解造成的因素;她充分掌握他若即若离、忽远忽近的习,却厘不清他刻意让她捉摸不透的用意。

  总归一个结论…她不懂丁岩!

  但她却无可救葯地爱他…这算不算是个前后矛盾的盲点?

  忽然间,一个奇异的预感贯穿了紫素的娇躯!

  她泪眼一抹,坐直杆。半秒钟之后,沉寂了一年半的电话答录机竟滴溜溜地运转起来,响过三声悦耳的铃响之后,进入录音留言阶段。虽然对方一语未发,紫素却可以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丁岩的气息,沧桑与不容错辨的冰寒。

  是他,绝对是他,不会有错!紫素屏息以待。她终于等到丁岩的讯息了!

  此刻她百感集,毕竟已有一年多没有他的一点音讯与口信,她不免胡思想了起来,如今终于又有了他的消息,那颗老是悬在半空中晃晃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了。

  不说话不打紧,让他以为她不在也无所谓。此刻,她只想借着电话线,好好地感受一下他的存在,真实而令人心安的存在!

  "是我,丁岩。"

  扬音器传来那依然低沉的男人嗓音。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没有伪装的轻快、也没有矫情的愉悦,只有真真实实的他棗满腹心事,可能还有些疲劳与困倦。他的直接、毫不掩饰也让紫素感到意外,猜测着丁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他虚弱得无法掩饰心事、故作轻松?

  长长一阵沉默之后,他才像下了个重大决定似地开了口。

  "紫素,我下个月要回台湾了…"他迟疑地说出萦绕在心头的话语。"这件事,除了出版集团以外,我并没有告知其他人。不过…我在想,也许你会想知道这个消息。"

  紫素惊呆了!他说要回台湾了?回到这块她守候着的土地上?丁岩所言,可是她心里想的意思?

  啊,她不会是在作梦吧?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抢先带来的感觉是惊,而后才是喜。

  "嗯…你想要到机场来接我吗?"丁岩生硬的口吻飞越海洋,来到她耳畔。

  请求的语句,向来不是丁岩这个大男人说得出口的话。他从不低头求人的!这种随人爱要不要的语气过了这么久都没改变,紫素感到熟悉、贴近,仿佛下一秒丁岩就会像天神一样,降临在她眼前!

  她当然要去机场接他,刮风下雨都要去!

  她太清楚丁岩性格中别扭的部分,当他这么随口说说的时候,其实心中是真心期盼她去为他接机,她更有种直浮而上的预感,她会是他唯一开口邀请的人。

  丁岩性格孤冷,不兴作浩浩的排场,他不会要一堆人到机场去作队伍。一想到他要回国的消息,只告诉她一个人,紫素多年期待的辛酸与寂寞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掩激动的心情,忘却他们一人说、一人听的默契,她伸手就想把话筒拎起。但是丁岩仿佛早她一步察觉她的心意,他急急打破沉默。

  "时间与班机,等我确定以后再打电话告诉你。"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丁岩匆匆地挂上了电话。

  紫素的手停在话筒正上方。又一次的失之臂!

  然而,她并不是真的那么在意。下一秒,紫素弹跳起身,忙不迭地冲到梳妆镜前看自己。丁岩下个月就要回来了,并且希望她去接机,可她却是这副憔悴失意的模样!

  那怎么成?

  她以期待恋爱的女人的严苟眼光批判自己。她的眉形该修、皮肤还得再密集保养一阵子。丁岩应该不会喜欢太过苍白纤瘦的女人吧?她得努力加餐饭,让两颊丰润起来,丁岩才不会一见到她就皱眉。

  唉,该做的事好多!紫素凝视着镜中的人影,在心里默记着这些重要而琐碎的事项。忽尔,她从兴奋的情绪中回过神。

  女为悦己者容,普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希冀能在心上人的面前表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她也不例外。

  黎紫素凝睇明镜,幻看镜中的人影一点一滴地变得稚气,漾着绝对青春的美好气息。

  啊,她想起来了,这是初初认识丁岩的她,不识愁滋味的花样十九岁!

  紫素遥想过往。十九岁,那一年的夏天…

  *

  "紫素,拜托你啦,帮个忙嘛!"一个急切的女孩请托声在小径上回

  凤凰木上红花开,飘得一地朱红,知了盘踞高处,蝉鸣唧唧作响,也许是因为最后一堂‮试考‬已经结束,漫长的暑假已经来临,心情正轻松着,所以蝉鸣声听来倒也不厌。

  黎紫素,一个端庄娴雅的少女,长发垂肩,巧笑倩然,浑身散发着优雅沉静的气息,时年十九岁,刚挥去大二生涯,迈向大三。

  而她的同学苏虹霓则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她削着一头薄薄的短发,戴着时下正呛着的黑框眼镜,一派新的打扮,聪噪得不得了。

  "紫素,拜托你嘛,我只是去游学三个月,你只要帮我到"风华国际旅馆"的中式餐厅代班这段时间就好…"她双手合十,十分虔诚。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紫素无奈而温婉地拒绝第一千一百次。

  "拜托、拜托啦。"黎紫素是她唯一的代班人选,苏虹霓说什么也不愿放过她。"如果你说什么都不愿意帮我代班,那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打工机会就会飞了!"

  她口气中的痛切,听来实在有够夸张。紫素不能明白,只是个part-time的工作,她也能看得那么重?

  她温柔地抱怨:"虹霓,你真的很奇怪那!你明明早就计划好暑假的游学行程,为什么还要在游学前两个礼拜去应徵这份工作?"

  "哎哟,你不会懂啦!"捂着口说话,是虹霓表达激动的一种方式。

  "为什么不干脆等你游学回来,下个学期再去找一份新的工作?有必要急在这一时吗?"紫素边说边走,贪看着凤凰花缤纷而落的美景。

  "我的大小姐,你知不知道打工的机会很难找?这附近有多少大学生,就有多少竞争对手,好不容易被我知道一个应徵机会,要是不赶紧抢下来,你以为这个缺额还会等到三个月后让我来顶吗?"苏虹霓白眼猛翻,叹她不识货。"再说,'风华国际旅馆'是本市最大最豪华的观光饭店,旗下的餐馆更是广绝,学生时代能上那儿打一次工,比后进入其他知名集团工作更炫,你知不知道?"

  "可是你要出国了呀。"紫素最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要出国去玩去游学的人,怎么保住这个工作机会?

  "我早就在应征之前想到你了。"苏虹霓伸出右手食指点住紫素的鼻子。"由你来负责这三个月的工作。"

  "我?"紫素呐呐地重复。

  "反正你整个暑假没事可做,闲得很,帮我代个班也没什么损失,又有钱可以赚,何乐而不为?"换句话说,她早就把歪主意打到紫素身上,只是之前直瞒着没说而已。

  紫素怔然,随即坚决地摇摇头。

  "不可以。"要是被父亲知道这件事,非气得破口大骂不可。

  "不可以?"苏虹霓的音调瞬间高了八度,震惊不已。"朋友有难,你居然忍心见死不救?"

  她夸张的言论不令紫素起了些许反感。苏虹霓总是这样,也不先问过别人的意见便擅自作了主张,一旦事与愿违,又嚎叫得好像别人多对不起她似的;得逞是她赢,不得逞也不算她输,不管怎么做,她都不吃亏。

  紫素加快脚步,往校门口走去。

  她不是故意要和朋友唱反调,而是"打工"这件事本身,已大大地犯了父亲的忌讳;他向来坚决反对女儿们出外抛头面,说那没有礼教也不成体统。紫素未必同意父亲过时的迂腐观念,然而也看不出任何为了苏虹霓而惹父亲震怒的重大意义。所以她拒绝,态度柔婉而心意坚定。

  "紫素!"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她会反对到底。苏虹霓追了上去,继续与她赖着不放。

  出了校门,由于期末考期间学生上课时间不定,校门口附近只有稀稀落落的人群在走动,S大地处偏僻,门前的道路又宽又长,不知不觉中,黎紫素与苏虹霓已成为这段路上的落单者。

  苏虹霓锲而不舍地说服她,但紫素却考量到父亲的大力反对而迟迟不愿点头,两个女孩都只顾着说话,没有注意到一辆可疑的重型机车缓速地从后方接近她们,车上的骑士正不怀好意地盯着紫素挂在右肩上的提包。

  "紫素,你不要这么蛮不讲理嘛。三个月,只要三个月就好!"

  "我不是蛮不讲理,而是没办法帮你,真的…啊呀!"一阵暴的力道由后往前一扯,紫素无端受惊,尖叫了起来。

  从一出校门口就紧盯着她们不放的机车骑士,一手紧揪紫素的提包布面,一手猛催油门往前骑,紫素放手不及,整个人被重型机车逐渐加快的车速拖着跑。

  "放手!"抢劫的歹徒恶狠狠地向紫素啐一口,油门催得更猛。

  紫素没得选择余地地跟上。"虹霓,救我…"

  "紫素,太危险了,你快放手!"苏虹霓还以为她舍不得财物,惊逃诏地地喊了起来。"钱不重要啦,你别爱得连命都不要啊!"

  紫素已经被机车拖得说不出话来。她的手好痛,‮腿双‬也是,可是右肩被提包的带子卡住了,根本松不开,教她怎么放手?"唔…"

  "黎紫素,你这个死要钱的女人!"苏虹霓见她不听劝,气得在原地跺脚,不分青红皂白地大骂: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爱钱爱得连命也不要!"

  "虹霓…"紫素绝望地向她求助。她不是爱钱,她是挣不开呀!

  "是你自己不要命的,别怪我!"骑士被她惹了,干脆放手一搏。"你想死就让你死得痛快!"反正油门再追加,拖着这女人跑,等她脚磨痛、追不上了,她自然会放手!

  "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紫素根本招架不了。

  就在歹徒心一狠,打算拖着她扬长而去的时候,马路对侧竟意外冲过来一名见义勇为的年轻男子。

  "啊,经理…"苏虹霓惊讶低喊。

  然而,她的低呼很快就被嚣张的摩托车声盖过了。抢劫的歹徒一见有人为受害者撑,而且是个瘦干练的男子,心掖苗头不对,便打算全速开溜。

  可情势完全由不得他!年轻男子机智地冲到摩托车旁,长腿往车身一端,摩托车立即摇摇坠。抢劫的歹徒为了稳住车身以逃之天天,只好松手放开紫素的提包,加速逃逸。

  而紫素猛一松,便连人带物重重地往一旁摔出去。

  "你没事吧?"他原本打算去追那名歹徒,但是看情形,关怀受伤的女孩才是目前的当务之急。"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丁岩?经理?"伏在地上的紫素还来不及回答,苏虹霓便慢半拍地挤过来凑热闹。她兴奋地低呼:

  "真的是你耶!"

  "苏虹霓?"丁岩皱眉地看着她。这个女孩子在搞什么?朋友被抢、受伤,看在她眼中似乎一点都不要紧。他当机立断地命令道:"我们先把她扶起来坐好再说。"

  "哦。"苏虹霓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紫素趴伏在地面上,全身都痛。在陌生男子的搀扶之下,她缓缓转过身坐直。当她抬起眼,向好心的他道谢时,丁岩也正垂眼凝视她,探看她的情况。

  眼神会的刹那,两人乍然怔住。

  紫素想道谢,却呐呐无法成言,因为恐俱而剧烈跃动的心此时好似被一道焦雷劈中,委时缩紧、发疼!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单单一个凝眸,透过那双黑白分明的炯哞,她却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她无法想像在这样一个俊美如诗的男子眼中,竟然只有空与沉郁。

  这是为什么?他拥有最吸引人的外貌啊!这样的男子不都是神采飞扬的吗?紫素无法克制自己去看他。这个男子有着人的气息,乌黑过肩的发丝扎在脑后,黑亮得让人想伸手去拨弄,但是他的神情却是不容人造次的,甚至到了冷肃难处的地步,明明白白地显示:他不要人亲近。

  但,她竟忍不住地想亲近他、接触他!这莫名的震颤来得是如此猛烈而炙人却又是如此地自然,仿佛是种本能,深植在她的生命源头,改不得、违逆不得。

  而那厢,丁岩也望定紫素。

  这个长发女孩秀气、纤弱而白皙,闪着沉静的美感,隐隐约约透出一种他说不出的面善。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她,又忽忽想不起来,只觉她那神态气韵令他莫名的熟悉,也莫名地吸引他。

  乍现的相磁场让他立时警醒…女人,那是娇脆弱、不堪一击的,生命力比初生的小动物还薄弱,不管再怎么小心,一点点不经意的力道都会使她们满心是伤;这辈子他最不想牵扯上的,非女人莫属!

  丁岩谨慎地拉开安全距离,痹篇那双让人不住沉溺的灵魂之窗。

  然而,在电光石火的刹那,异样的情愫已在他们之间滋生而出、泛滥开来。

  "你们怎么了?"苏虹霓开口打破了某种命运的咒,释放锢在彼此眼中的男女。她埋怨地喳呼着:"紫素,要不是到了今时今,我真的不晓得你是个这么死要钱的女人,不顾生命危险也不肯放下那个包包。"换言之,摔成这样,算紫素活该!

  经她这一提点,紫素才感觉到肩上的带子勒痕、腿上的擦伤、肌拉伤,热辣辣地烧痛起来。虽然没见血,可她伤得也不轻!

  苏虹霓自以为是的批判口吻,紫素早已习惯;不过初见紫素的丁岩,中却涌现一般见不得她被侮蔑错待的莫名怒气。

  他冷冷地道:"她的右肩被手提袋的带子卡住了,难道你一直没发现吗?"

  "啊?"无地自容的羞窘面容,说明了苏虹霓反应很快的事实。在丁岩无情的注视之下,她几不可闻地道歉:"呢,紫素,不好意思哦,我刚刚误会你了

  门!丁岩几时用这种杀人似的眼神看过人了?他干么为了紫素发脾气?苏虹霓心中直犯嘀咕。

  紫素频频向伤处轻的举动,丁岩注意到了。"要不要先去医院擦个葯?"

  从小就怕上医院是紫素的一大弱点。她气弱地反抗。"不用了,一点都不会痛…"

  胡说!她白惨惨的脸色可不是这样呼应的。丁岩正想进一步斥责她的时候,苏虹霓又开口说话了。

  "来来来,经理,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黎紫素小姐,我跟你提过的。"这次巧遇,不正是个从天而降的好机会吗?她只要略展手腕就可以把紫素代班打工的事情扮成定局。"在我出国游学这三个月,她特代替我到餐厅打工。"苏虹霓不着痕迹地把紫素坚不答应的事说成是既定事实。"紫素,这位是,风华国际旅馆,中式餐厅的间经理丁岩。"

  "嗯。"他颔首,表示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心底却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愉悦感。

  后,他还见得着她!这个事实竟无端为他的心脉注入活力因子。丁岩在心中再三默诵着她的芳名。

  紫素亦不语。丁岩,宛如磐石般冷硬坚定的名字!她反覆在心底咀嚼着,丝毫不察苏虹霓心中溜转的歪主意。

  而夹在这对心思缥缈的男女之间,苏虹霓只顾着为自己设计的小伎俩感到得意;浑然不知她自认无妨的举措已经改变了眼前两人的命运,两个生命轨迹的集从零开始发展,织成一段若有似无的恋。

  命运有时就是如此神奇。一瞬间的思想偏向、一眨眼的决断走向,都足以牵动它,改变原先的生命常轨迈向不可知的茫茫未来…  Www.XzIxS.CoM 
上一章   浮水恋   下一章 ( → )
《浮水恋最新章节》是完结小说《浮水恋》中的免费章节,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浮水恋》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