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废墟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
杏子小说网
杏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热门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玄幻小说 仙侠小说 网游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伦理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科幻小说 诗歌散文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完结小说
好看的小说 白领玩具 冷感护士 破邪少女 灌篮高手 狌卻狂龙 少妇岁月 圣母降临 猎艳创世 夫凄故事 一生为奴 艳遇编年 猎妇陷阱
杏子小说网 > 科幻小说 > 废墟  作者:倪匡 书号:12971  时间:2015/5/19  字数:11629 
上一章   ‮子屋的怪古奇稀幢一 部一第‬    下一章 ( → )
 我曾不止一次地提及陈长青的那间屋子。在我已记述出来的故事之中,他的那间屋子,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在“黑灵魂”中,在“追龙”中,都有他那幢房屋的出现。可是,我却从来没有好好描述过它,只是称它为一幢极大的房屋,而且,又一再提及这屋子中,稀奇古怪的东西之多,真是数也数不完。

  陈长青,照温宝裕的说法是:上山学道去了,了无牵挂,一个立志要去勘破生死奥秘的人,自然不会再将一间房屋放在心上,所以他把屋子交给温宝裕全权处理。温宝裕把他的时间,尽可能放在那幢房屋之中。

  温宝裕的母亲开始时十分反对,后来,温宝裕找到了他的舅舅做说客,总算说服了他的母亲。

  所以温宝裕在和我见面的时候,话题也大都不离陈长青的屋子和屋子中的新发现,以及徵求我处理的意见。早些时,他在一间房间之中,发现了上万种不同的昆虫标本,尖叫著奔进来叫我去看,我空去看了一下,真是叹为观止,数量品种之多,只怕超过了世上任何博物馆,那是陈长青在中学时期搜集回来的(有钱好办事)。我和小宝就公议了,将所有的昆虫标本连同资料,一起送给了当地的自然博物馆,整理后展出时,加上了“捐赠人陈长青”的名字。

  那个博物馆负责这一部分的,是一个年轻的生物学家,博物馆方面得到这批捐赠,他个人并没有甚么好处,反倒要连夜工作超过一个月。可是他却是一个真正的“昆虫”而且知识极丰富,再古怪的虫,他也可以顺口叫出名字来。

  当我和小宝带他去看陈长青的收藏之际,他简直如痴如狂,手舞足蹈,一面看,一面不住地叫著:“啊,西藏青蝶,天,世界上只有二十苹标本。”“啊,从虫卵到成虫的蜉蝣科标本,竟超过了十五种。唉唉,这种昆虫的成虫生命不超过二十四小时,可是要变成成虫,有的要皮二十次以上,最长要经过七、八年时间,真不知这样的生命有甚么意义,可是它们的历史,可以上溯到第三纪——几千万年之前。”

  他不断叫著“啊啊”后来声音有点哑了,但还是在叫著,不过听起来有点像唉声叹气,神情兴奋得简直无法控制自己。

  我虽然一见就十分喜欢这位才从大学生物系毕业出来的年轻人,可是绝对无法陪他在一苹看来令人恶心的不知名昆虫前念爱情诗,所以只和他在一起没有多久,就把他交给了温宝裕。

  温宝裕也立即喜欢了胡说——那正是这个年轻生物学家的名字:胡说。

  当我们第一次见面,他把名片递给我,我和温宝裕两个人,一看到这个名字,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用一支铅笔,轻轻敲著桌子:“这是每个人见到了我名字之后的正常反应,不足为奇。”

  我止住了笑:“对不起。”

  温宝裕仍在笑:“姓胡名说,字,一定是八道了。”

  胡说瞪了温宝裕一眼:“不,我字『习之』。”

  温宝裕愣了一愣,我向他望过去:“小宝,这是在考你的中文程度了,胡先生的名字,应该怎样念?”

  温宝裕笑得有点贼忒嘻嘻:“『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胡先生的名字是胡说。”

  温宝裕把“说”字念成了“悦”字,那当然是对了“说”和“悦”两个字是可以通用的。他又笑了一下:“为甚么不乾脆叫胡悦呢?逢人就要解释一番,多麻烦。”

  胡说也笑了起来:“那是我祖父的意思。”

  温宝裕一点也不管是不是和人家初次见面:“『说』字和『”字也相通。小心人家叫你胡。”

  胡说笑着:“你才胡。”

  一开始大家的印象就不错,以后,见了那么多昆虫标本,自然更是友谊大进。那一次,温宝裕陪了胡说多久,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有一天,小宝走来,抹著汗,着气说:“总算弄好了,胡说这个人,我看他前生一定是虫变的,不然怎么见了虫,就像见了自己的亲人一样。”

  我没有说甚么,只是望着他提来的一只扁平木头箱子,那箱子大约有六十公分长,三十公分宽,十来公分高,大小如平常的公文箱,木质泛著紫,角上全部包著刻了花的白铜,十分考究,而且提手和钥匙部份,也透著古老。

  我一看就知道那不会是他们家里中药店的东西,随口问了一句:“又发现甚么宝藏了?”

  温宝裕眨著眼:“陈长青的那屋子,你也去过好多次了,究竟有多大,你可说得上来?”

  我不愣了一愣。这时,我自然不知道他这样问我是甚么意思,只是在默想着:是啊,去过那么多次,可是房子究竟有多大呢?

  那屋子相当怪,是一幢旧式的洋房,还有著一些附属的建筑物,那些和花园不算的话,面积也大得惊人,屋子当然不是陈长青造的,看来至少有六、七十年的历史,可能是陈长青祖父一辈建造起来的,而且,著实叫人难以理解,大家庭就算人口多,但是看起来,那幢上下四层,再连地窖的屋子,真要住人的话,至少可以往上千人。我虽然去过许多次,但也只是在陈长青常到的那些地方,不可能每一间房间都去过的。所以,这个问题,我还真无法回答。

  温宝裕见我沉不语,他就面有得:“不知道?嘿嘿,陈长青在的时候——”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不要用这样的语法说话,听起来就像是他已经死了一样。”

  温宝裕强辩道:“我看他要是看透了生命的奥秘,也就不在乎甚么生死。”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改口:“陈长青┅┅和我在一起了时候,曾给我看过一只柜子,柜子中全是和屋子有关的锁匙,一共就有三百六十五把之多。”

  我由于温宝裕刚才的话,心中也很有点感叹,喃喃地道:“任何人其实只要有一把钥匙就够了,但他现在找到的那把那样——你说有多少把钥匙?”

  温宝裕道:“三百六十五把。”

  我点头:“恰好是一年之数,造这幢房子的人,自然是事先合过的。”

  我只不过是顺口说一句,可是温宝裕却无缘无故的兴奋起来:“你对那幢屋子有兴趣?那真是太好了。”

  我一看到他有这种神情,就知道这小子必然又有事情来求我烦我了,所以立时提高警觉,冷起脸来:“不,你错了,一点兴趣也没有。”

  难怪我要这样子,因为他花样实在大多,很多匪夷所思,层出不穷的花样,一旦沾上了,不知会有甚么结果。

  他先是愣了一愣,但随即笑了起来,一副“你瞒不过我”的神气,眨著眼,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声音却高得分明想我听见:“三百六十五,恰好是一年之数,房子一共是十二层,自然也是像徵一年有十二个月之数了,真有点意思。”

  我想斥他胡言语,因为陈长青那屋子,总共只有五层,还是连地窖计算在内的,就算屋子有著明显的左翼和右翼,加起来也不过十层,而他却说有十二层。

  不过我一转念间,心知只要一搭腔,他就必然个没完,所以立时忍住了不说,挥手道:“去,去,别来烦我,和你新认识的那位胡说先生打交道去。”

  温宝裕笑着:“胡说除了昆虫之外,甚么也不懂,他甚至不知道穿长时拉链是一定在前面的。”

  我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仍然在看手中的一篇专考证阿房宫废址的文章。阿房宫可能是当时地球上最庞大的建筑物群,传说大火烧了近三个月。才将之完全烧毁,自然也只剩下了一个几乎无可查考的大废墟。这篇考证文章指出,废墟之中,唯一可寻的痕迹,是一座高大的夯上台基,有七公尺高,一千公尺长。再就是唐朝杜牧留下的那篇“阿房宫赋”了。

  在考证文字所附的众多图片,包括高空拍摄的鸟瞰图片上,怎能想像得到,如今那一大片的荒凉土地上,在若干年之前辉煌繁华到了这种程度:“东西八百里,南北四百里,离宫、别馆相望于道,穷年忘归,犹不能偏及。”

  温宝裕见我冷冷地并不理他,就探头探脑过来,看我在看甚么,然后发表议论:”哼,研究早已不存在的建筑物,不如研究现在还存在的。中国传统是不注重实用科学,只在文采上做功夫。甚么『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朗诵起来好听,真要照所描写的去画一幅平面图出来,谁也没有办法。”

  我很同意温宝裕的说法,笑了一下:“就算当年建造宫殿时有详尽的图样,经过那么多年,自然也不存在了。”

  温宝裕说道:“至少有还存在的可能——不必去研究古代的东西了——”

  他说到这里,扬了扬手中的那只扁平箱子:“我发现了陈长青那屋子的全部建筑蓝图,屋子原来是在八十五年前开始建造的,每一张图纸上都有期。”

  原来是因为他有了这个发现,所以才来找我的,我本来对他手中的那只木箱子还有点好奇,因为箱子看来古古香,非同凡响,但现在既然知道内容只不过是屋子的建造蓝图,自然也提不起兴趣来了。

  所以,我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你可以研究一下,看不懂的,找你舅父指点一下,他是建筑师。”

  温室裕道:“我早已这样做了。”我叹了一口气,知道若不是给他一个切实的回答,他不会肯就此放弃了。所以,我放下了手中的文章,直视著他:“好,那么,还有甚么疑问?”

  他高兴得直跳了起来:“疑问大著哩,房子一共只有五层高,是不是?分成左右两翼,是不是?每翼都是五层,是不是?”

  我不等他讲完,就陡然大喝一声:“说话要简单一点,是不是?”

  那一声大喝,令他愣了半晌,才咕哝了一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是不是?长话短说:房子只有五层,可是图纸却显示房子应该有六层。”

  他一面说,一面拍打著那箱子,准备打开箱子来。我连忙伸手按住了他的手:“不必了。”

  我知道那种旧式的设计图纸,一张一张,大得离奇,通过化学显影复制出来,全是蓝色底,白色的线条,有一股难闻的气味,手指摸上去,皮肤会发涩,看这种图纸实在不是甚么愉快的事。

  温宝裕直视著我:“你能立刻解释为什么设计图有六层,而实际上屋子只有五层?”我笑了一下:“至少有十种,你要听哪一种?”

  温宝裕道:“最合理的一种。”

  我道:“设计计画后来作了修改,只造了五层,取消了其中的一层。”温宝裕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缩了缩手,还是打开了那箱子的盖子,把箱盖的里面向著我,我看到箱盖的内部,有一块白铜片,大小和箱盖一样,白铜片上镌著字,字迹上涂著青绿色,虽然年代久远,但看起来十分夺目,字迹是隶书。个个分明,绝不潦草。

  在那铜板上铸的字如下:“怀祖楼敦请欧西名师泰云士精心设计,共高六层,全部建筑于动土起九百九十九之内,悉数完成,六层图纸存于此箱,后代陈氏子孙,若于六层之中,任何一层,拆卸改建者,皆属不孝大罪,切记切记。陈英荪手记。”

  下面是年月,算算,是八十五年之前。

  温宝裕不说什么,我心中暗骂了一声。在铜版上铸著的字,两次提到“六层”那么我刚才的说法,自然不能成立了。

  屋子的设计图纸是六层,造好的时候,确然也有证明是六层,为什么到了陈长青的手中,会变成五层了呢?这的确有点难以解释。

  温宝裕见我沉不语,故意咳嗽了一声:“我没有十个解释那么多,但三、四个解释还是有的。”

  我瞪了他一眼,知道他不会有什么好话说出来。果然,他道:“第一个可能,有不孝子孙,拆了一层;第二个可能,最下面的一层,陷进地中去了;第三个可能,陈老太爷当时年迈力衰,耳聋眼花,数错了一层,也是有的。”

  我“哈哈”乾笑了一下:“有趣,有趣。”

  这小子人甚精灵,见我神色不善,倒也不敢再说甚么,只是不出声的,等著我的解释。

  我道:“八十五年,经历了三代到四代,当然是陈长青的父亲或祖父,拆掉了最高的一层。”

  温宝裕问:“为什么?”

  我有点光火:“问拆楼的人去,我怎么知道。”

  温宝裕更不敢说甚么了,委委屈屈的合上箱盖,慢慢退了出去,我再拿起那篇文章来看,刚才还看得津津有味,大有联想的,这时,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不等他退到门口,我抬头向他望去,他有点贼头贼脑地指了指箱子、又向我眨了眨眼睛,我只好叹了一声,他像一苹免子一样跳向前来,打开箱子,待把箱中的图纸一张张摊开来,图纸每一张至少有一公尺见方,我书房哪有那么大,所以忙道:“一张一张看吧。”

  温宝裕道:“其实,应该到那屋子去看的,在顶层有一个厅堂,把图纸上的一切,原样缩小了,全刻在大理石的墙上、墙角,也有铜板上刻著的字。”

  我“嗯”了一声,心知下代子孙拆了一层的说法,也难以成立了。

  因为若是祖训只是刻在铜板上,还可以说是后代子孙未曾发现,不知道有这样的训示,若是刻在墙上,断无不知之理,只怕陈长青的父亲和祖父不敢违背祖训。

  陈长青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要是他想把屋子拆了一层去,那是说动手就动手,绝不必择什么黄道吉。可是我认识陈长青相当久了,从来也没有听说他曾把屋子改建过。

  奇怪的是,若是一切都刻在墙上,那么,何以陈长青竟会未曾留意到屋子少了一层呢?这实在是有点不可思议的事,可惜陈长青下落不明,不然当面一问,这个疑团是立时可以解开的。

  温宝裕看出了我神情疑惑,说道:“陈长青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多地方,或许他根本没有去过那个厅堂。”

  我摇头:“他这脾气,小时候焉有不满屋子钻的?一定曾见过,那可能是他家族的一个秘密,所以他从来也不提。”

  温宝裕神情怅然若失:“和心中保持秘密的人做朋友,太没有意思了。”

  我“哼”了一声:“任何人都有权保留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的,陈长青的上代究竟是干什么的,我就不知道。”

  温宝裕嘟起了嘴:“是啊,我问过他,他不肯说。”

  我又说了一句:“可别理别人私事。”

  一面说,一面摊开了第一张图纸来,一看可就知道,那是屋子的地窖。

  不知道为什么,陈长青十分喜欢那地窖,几乎所有活动都在地窖中进行,例如召灵大会,研究那只拼图箱子,装置密的切割仪器等等,他在做那些事的时候,甚至就胡乱睡在地窖之中,不管屋子有著上百间房间。

  不但如此,建造屋子的那位陈老先生(假设是陈长青的曾祖父),对地窖一定也十分偏爱,因为屋子的地窖建造得十分好,而且,有巨大的通风管,由地下通到花园中去。

  这是很难使人理解的一点,要地方用,尽可以多造一层,何必造这样的一个地窖呢?只好说陈家有喜爱地窖的遗传了。

  地窖全层都在地下,图纸摊开来,当中的大空间,两旁的房间,全是我熟悉的。

  我看了一眼,就道:“那是地窖。”

  温宝裕点头:“是,图纸下面有注明。”

  我低头看看,看到图纸的右下角,有比例、有期、有设计者的名字:泰云士-摩斯父子设计公司。

  我示意温宝裕收起来,第二张纸一摊开来,我也认得出:“这是底层。”底层包括大客厅、小客厅、餐厅,以及种种设备,我也到过不少次。

  第三张图纸一摊开,我就有点犹豫,不是很,陈长青从不主动招呼人参观屋子,我每次去都有事情,也不是为了参观屋子的,所以二楼以上,就算曾去过,印象也不太深。

  温宝裕对那屋子的一切,自然比我熟悉得多,不然他也不会一下子发现一批昆虫,一下子发现一批图纸了。他道:“这是二楼,这幢屋子的设计很奇怪,每一层的间隔都大不相同,你看,这一层,虽然不能说是宫,但是走廊迂回曲折,也够瞧的了,二楼的两翼是对称的,一共有二十八间房间。”

  他讲到这里,陡然顿了一顿,向我望来:“那是代表二十八宿?”

  这时,我对陈长青的这幢屋子,也开始有了兴趣,所以我并不否定温宝裕的话,点了点头:“有可能,中国人对于数字,十分特异,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大衍之数是五十——十、十二辰、二十八宿的总和,亡魂归来的日子以七来乘,等等,花样很多。”

  温宝裕想了一会,没有再说什么,我因为反正房子放在那里,随时可以去实地勘察的,所以对著图纸也就不怎么热心,只是顺口问:“这二十八间房间,你都进去过了?”

  温宝裕摇头指著图纸:“只进了这一边的十四间,那一翼的,全然没有时间去,我是想先看完了左翼,再去看右翼。”

  我“嗯”了一声,他又再摊开另一张图纸来,仍然由他解释著。

  越是看下去听下去,就越是觉得这幢屋子之怪,怪到了不合情理的地方。

  一般来说,建筑物的两翼,都是对称的,可是这幢屋子的第三、四两层,却全然不对称。三楼的右翼,只分成了九个空间,如“井”字,连走廊也没有,每一个空间,都可以互通。而左翼,在图纸上看来,也分成九个空间,但是排列的方式,和右翼大不相同,我看了之后先是愣了一愣,立时问:“小宝,你看看这一边的图形是什么?你到过,应该看得出来。”

  温宝裕道:“当中是一个大圆形,围著圆形的八间房间,每一间都可以通向中间的圆形,嗯┅┅看来像是『八卦』围著『太极』图——”

  他说到这里,忽然极其兴奋地叫了起来:“对了,这是第三层,第三层!在那圆形的大堂中,放著一黑一白两张大理石的圆桌,直径超过一公尺,桌子形状很奇特,看来就像是两又矮的圆柱一样。”

  我更正他的修辞:“应该说,那像是两个石墩,不像是桌子。”

  温宝裕笑着:“不管像甚么,那一定是太极图之中的一白一黑两个圆点了。”

  我道:“真有意思,三楼,一边是『太极』和『八卦』,一边分明是『九天』,我敢说这是屋主人自己提出来的概念,那位英国设计家,只怕无法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温宝裕眨著眼,因为兴奋而面颊通红:“所谓『九天』,是——”

  我一面想,一面回答他的问题:“九天,是指天的中央和八方,中央钧天,东方苍天,东北变天,北方玄天,西北幽天,西方昊天,西南朱天,南方炎天,东南天。一直被用来作为各种象徵或运算盛衰之用,有点类似西方天象上的十二宫。”温宝裕侧头听著,神情越来越疑惑,而我这时,心中也越来越是疑惑。

  温宝裕不等我再说甚么,已把问题问了出来:“你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从来也不知道他那祖传大屋之中有那么多花样?”

  我正为此疑惑,给温宝裕一问,心中不免有点生气,在桌上拍了一下:“真是一点也不知道,他从来不说,我怎知道?他一定早已发现屋子有古怪,所以才不说的。”

  我这时所作出的这个理由,其实是很难成立的,陈长青是那么好奇的一个人,无中生有尚且要大动干戈、研究一番,连走在马路上,有一片纸片飘落在他的身前,他也可以拾起来研究半天,假想是甚么外星人遇了难要求救的信号。

  有一次,还闹了一个笑话,一个少女在她二楼的阳台上,伤心地撕碎她和男友和合照,顺手抛了下来,他恰好经过,拣了其中较大的一片,看到是一个少女和一个面目狰狞之极的“生物”的合照,他就以为不知是哪一个星球来的妖魔鬼怪掳劫了一个地球少女,冲上去要“英雄救美”结果,那只不过是那少女和男友在化装舞会上的亲热照片。

  诸如此类的事不知多少,最近的是看了蜡像馆之后,夜探蜡像馆。

  若说像他这样的人,会对自己祖传的怪屋子不感兴趣,那是不可能的事,而他如果感到兴趣,又不和我来一起研究,那更是不可思议的事。

  可是偏偏他却从来也没有提起过。莫非是因为他自小在这幢屋子中长大,所以见怪不怪?

  然而,当他舍弃了一切去跟随天湖老人勘破生命奥秘之际,却又把屋子留给了温宝裕,是不是又另具深意呢?只可惜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我绝未想到屋子会有那样的古怪,不然一定问一问他。不过,他若是有心保持秘密的话,自然是问也不肯说的了。

  我刚才还告诉温宝裕,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秘密的。但是像陈长青这样性格的人,以他对我的情而论,居然还留著这样的一个大秘密,要真正了解一个人,真是太难了。温宝裕看出我的不快神情,安慰我:“陈长青这人,是有点鬼头鬼脑,例如,他知道了他自己的前生,可就是不肯说,叫人猜。”我叹了一声:“背后别说人坏话,他如果不说,一定有他不说的原因,他要隐忍这样一个秘密,一定十分痛苦,要相信朋友,体谅朋友苦衷。”

  温宝裕对我的“教育”显然不是如何接受,但他没有再说甚么,又摊开了第四楼的图纸,这一层,也是两翼不对称的,左翼分成了五个大空间(五行?)右翼是七个大空间(七曜?)

  到了第五楼,也是四层高的屋子的顶楼了,两翼却是对称的,也唯有这一层,两翼有一条走廊相通。

  也就是说,屋子的设计,基本上是两翼分开的,若是要从一翼进入到另一翼,那就必须到了顶楼之后,才能到另一翼。这种设计的目的是甚么,不得而知。

  最高一层,每一翼都有许多房间,温宝裕道:“每边是三十三间房间,大小不同,有的小得简直不像样子,只如一间普通大厦的储藏室,可能是用来分类储藏不同物品之用的。”

  我沉著没有出声,温宝裕用力一挥手:“三十三天,天外有天?”

  我摇头:“谁能肯定,或者是说『三三不尽』,象徵无穷无尽的意思。”

  温宝裕想了片刻,神情变得更古怪起来。

  我们都知道,到此为止,虽然事情古怪,但还未到匪夷所思的地步:陈长青保留秘密,可能有他特别的理由,屋子内部结构怪异,可能是屋主人的特别爱好,都可以说得过去。

  但是屋子还有一层,却少掉不见了,这是难以说得过去的事。

  温宝裕摊开了最后一张图纸来:“这就是应该还有的另外一层,可是实际上却不存在。”

  图纸还是和其馀的图纸一样的,可以在图纸上看到这一层的平面图,以了解这一层的内部情形。

  同样是左翼和右翼。

  左翼是一个大空间,完全没有间隔,看来是一个极大的厅堂,图纸上除了边缘的白线之外,一无所有。而右翼,却是许多六角形的房间,结构一如蜂巢,而且在图纸上看来有相当窄的通道,照比例算来只有四十公分,那至多只能容一个人通过。

  温宝裕笑着:“乍一看,以为那是给许多蜜蜂住的地方。”

  我皱著眉,心中自然更是疑惑:神经正常的人,谁也不会把房子造成这样子的。

  六角形的每一边,可以看出是一公尺,每边一公尺的六角形,面积是很容易计算出来的,小学生都会。每一间房间的空间极小,小到了无法适宜一个人居住的地步。

  我呆了半响,问:“宋天然的意见怎样?”

  宋天然就是温宝裕的舅舅,温宝裕道:“他说,他看不出这样的间隔有甚么用处。本来,蜜蜂是一种十分聪明的昆虫,把蜂巢筑成六角形,那是几何构图上最节省建筑材料的一种方法,可是这里的六角形间隔,每一间不是紧贴着的,而是都有著通道,这一来,反而变得浪费了,完全没有道理,除非有特殊的用途。”

  我了一口气:“当然是有特殊用途的,可是这一层房子在哪里?”温宝裕向我望来:“这┅┅正是我要来问你的。我在左翼,上下五层都到过了,就是没有发现这一层。”

  我道:“会不会这是一个夹层?你有没有发现,有哪一层与哪一层之间显得特别高,或是有哪一层是特别低的?”

  温宝裕笑了起来:“又不是箱子,怎么会有夹层?”

  我闷哼一声:“回答我的话。”

  温宝裕忙道:“没有,没有,每一层都高度正常。”

  我想了一想:“别单看图样了,实地去勘察一下。”温宝裕向窗外看了一下,这时已快是黄昏时分了,他道:“有没有强力一点的手电筒,我们要一人带一个。”

  我陡然张大了口,他已经回答了我的疑问:“那屋子除了地窖和底层之外,全没有电,自然没有电灯,或许是造房子的时候,根本没有电力供应?地窖和底层的电线,显然是以后加上去的。”

  我又呆了片刻,才找出了两个可以调节照角度的强力电筒来,温宝裕兴致,我却暗暗好笑,像这种拿了手电筒去夜探巨宅的事情,自然是最适合少年人的胃口了,想不到我也要去参加这种行动,想起来很有点莫名其妙之感。

  而如果不是这幢屋子属于陈长青的话,我自然提不起这种兴趣来。

  我们一起上了车,白素不在,我留了一张字条,告诉她陈长青的屋子有点古怪,现在我们去察看,并且把图样留了下来,让她参考。

  温宝裕一路喋喋不休,他出了各种荒诞不经、不值一提的假设,直到我大喝他一声,他才万分不愿意地闭上了嘴,可是喉咙之间还一直不断有“咕噜噜”的声音传出来,像是一苹发了情的雄蛙一样。

  我忍了他几分钟,斥道:“你发出这种怪声来,算是甚么意思?”

  他翻著眼:“这是对付暴政的最佳方法,『偶语者弃市』,我只是咕噜咕噜,谁知道我在说甚么。”

  我笑了笑:“谁不让你说话了?而是你刚才所说的,实在太荒诞了。”

  温宝裕道:“也不算太┅┅荒诞,这屋子的一切设计,分明全和天象有关。”

  我道:“是啊,那就能得出结论,说那不见了的一层屋子,是随著陈长青的祖宗升了天?”

  温宝裕的声音不再那么理直气壮:“古时.不是有神仙『拔宅飞升』的传说吗?”

  我没好气:“是,屋顶先飞起来,然后让那一层飞上去,等那一层飞走了,屋顶再落下来,恰好盖在下一层之上。”

  温宝裕尴尬地笑了一下:“是┅┅比较不可能,但是——”他忽然跳了一下:”这说明,不见了的一层,一定是在整幢屋子的上层,因为不可能从中间一层出来不见。”

  我哈哈大笑:“这一层,本来是盖在屋顶之上的。”

  温宝裕眨著眼:“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在屋顶之上,一个是在地窖之下。”

  我一听,原来取笑他的心情突然改变,他的话十分有道理,要一幢房子的其中一层消失,就只有这两个可能。

  可是陈长青的房子,我记得,屋顶是尖角形的,并非平顶,虽然硬要在上多盖一层也并无不可,但总有点勉强。

  如果设想这一层是在地窖之下,是第二层地窖,埋在地底下,根本不是消失,而是一直未被人发现,或是陈长青根本就知道,但是却不对人说,那么,事情看来就不那么诡异了。

  我伸手在温宝裕的肩头拍了拍,表示赞许他的这个想法。

  可是,温宝裕的神情却分明不知道我是在称赞他说对了那几句话。我知道他的毛病又犯了:这小子有一个人毛病,仗著自己脑筋灵活,说话之前,根本连想也不好好想一想,意念才动,就已经化作语言冲口而出,所以每每信口开河,说出来的话,匪夷所思。

  像刚才他说了“两个可能”可是一下子连他自己都忘掉说过甚么了。

  我提醒他:“那不见了的一层,可能是在如今的那层地窖之下,这是你刚才自己提出来的。”

  他这才知道自己在胡言语之中,说了一句十分有价值的话,高兴得在座位上连跳了几下。

  这时,转了弯,上了一条斜斜的私人道路,已经可以看到那幢房子了。本来我来过许多次,并未曾特别注意这房子的地形,只把它当作是一幢古旧的房子而已。城市在迅速发展,高楼大厦耸立,但是古旧的建筑物也不是没有。我就认识好几个朋友,他们拥有的旧房子,比陈长青的屋子,大了不知多少。

  陈长青的屋子,这时仔细看来,是建筑在一个山坳之中的。因为车子在驶上了斜路到达大铁门时,只有看到那屋子的顶部和最高的一层,斜路的两旁全是岩石,那条斜路是开山开出来的。  wWW.xZiXs.cOm 
上一章   废墟   下一章 ( → )
《废墟最新章节》是完结小说《废墟》中的免费章节,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废墟》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