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白蝶藤萝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
杏子小说网
杏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热门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玄幻小说 仙侠小说 网游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伦理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科幻小说 诗歌散文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完结小说
好看的小说 白领玩具 冷感护士 破邪少女 灌篮高手 狌卻狂龙 少妇岁月 圣母降临 猎艳创世 夫凄故事 一生为奴 艳遇编年 猎妇陷阱
杏子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白蝶藤萝  作者:言妍 书号:12525  时间:2015/5/1  字数:15874 
上一章   ‮章五第‬    下一章 ( → )
 夏季蝉鸣,正是骊歌初唱时。智泉的毕业典礼,除了父母家人外,还邀请敏贞参加。

  敏贞早早就换好一身白衣和浅绿花裙,坐在绣架前等正在束的美琴。

  “真不公平,你怎么吃都是二十二寸的细,我天天节食却一点也不减,简直气死人了!”美琴抱怨说。

  “你已经够瘦了。”敏贞心不在焉地说,她也有自己的问题。”我实在很不想去,今天你爸妈都会到,我怕他们又会产生误解。”

  “你不去,我哥哥一定会抓狂的。”美琴深呼吸扣紧皮带说:“而且我爸妈早就误解了,他们到现在还认定你是我哥的台北女朋友呢!”

  这都怪敏贞一时太大意了,跑去高家过了几次节,完全忘了这种女孩子到男方家的探访,在保守的乡间代表着某种程度的交往。

  “你哥哥没有解释清楚吗?”敏贞急急的说:“那我今天更不能去了。”

  “我哥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美琴暂时忘记她的,问道:“你确定要选择冯绍远吗?”

  这是唯一让智泉死心的方法,他是个聪明开朗、诚恳认真的好青年,当配一个单纯清白的好太太,而不是像她这样离家出走,又充满秘密及欺骗的女孩子。

  “我们不是说过好几次了?不管有没有冯绍远,我都不可能接受你哥哥的。敏贞说。

  “我想我是永远没办法了解你的。”美琴忽然忆起什么,笑着说:“还记得我哥和冯绍远第一次见面,就在这屋里,两人瞪得脸红脖子,你还有心情在那儿绣着你的白蝶花,那场景可比电影还采呢!”

  那天纯粹是个意外,好好的一个晴暖周末,他们哪儿不好去,偏偏一前一后踏人她们的陋室。绍远知道有智泉这一号人物,表情倒没有太大的变化;智泉则全然地措手不及,还真是吹胡子瞪眼,把绍远当敌人来对待。

  他们两个,一是健谈、一是朗,本来可以成为畅谈甚的朋友,却因为个女人弄得像两只闹脾气的大熊,既幼稚又无聊,想到此,敏贞也不笑了。

  突然”啵!”一声,美琴弯下大叫:“完了,我的钮扣被我绷掉了!都是你。害我笑个不停,还不快点帮我找!”

  这一来她们慌忙地又寻又,延误了不少时间,最后为了赶上典礼,不得不狠心破费的搭三轮车。

  学校内挤满了人,花伞朵朵。智泉早就引颈企盼等着,见了她们就说:“怎么来这么晚呢?”

  “你只担心敏贞不来,才不在乎我呢!”美琴回答。

  敏贞拉拉她,很有礼貌地和高家人打招呼。当时大学毕业是很难得的,智泉的父母都穿上最好的衣服来参加,淳朴善良的脸上除了呵呵的笑意外,几乎没有说一句话。

  典礼在中午结束,拍照和告别时又是一团热闹。敏贞被当成智泉的女朋友,有几次还被迫成对拍照,看智泉兴匆匆的模样,她也不好泼冷水。

  如果绍远看到这些照片,脸恐怕又要绿了,不过,他叨念她的事可多了,加上这一桩亦无差。

  午后三点,智泉嘱咐美琴送家人到台北车站搭车,硬把敏贞留下来。

  他们在校园中散步,穿梭在一栋栋古老的红砖建筑之间,仍有人在徘徊照相,但已经冷清许多,有一种曲终人散的苍凉感。

  后来因为太热,他们便找个树荫覆盖的台阶坐下。敏贞知道他有话说,而她自己也有一些事需要澄清。

  “你真的明后天就要回家了吗?”见他迟迟不开口,敏贞干脆先说。

  “是呀!家里农事多,等着我回去帮忙。”智泉说,”而且我的两个弟弟,一个考大学,一个考初中,都需要我加油打气。”

  “你还有一个妹妹不是也要考高中吗?”她问。

  “她决定放弃了,穷苦人家就是这样,牺牲女儿,成就儿子。”他说,”像你能够念到高中算是不容易了,而且你的言谈气质都很与众不同,我对你的家庭始终很好奇,但你总不肯多说。”

  “有什么好说的呢?世间散离的家庭太多了,又哪说得完,只徒增伤感罢了。”她避重就轻地说,你应该庆幸自己有那么和乐的家,又何须来揭我的痛苦呢?”

  “和乐的家却吸引不了你。”他看着她说“我很想再问一遍,嫁给我,让我照顾你一生,好吗?”

  她望着双手,轻声说:“我们为什么要不断重复这些话题呢?”

  “因为我太喜欢你,因为我不认为冯绍远能带给你幸福!”他激动地说:“你独自飘泊,需要的是安全的避风港,而不是更多的惊涛骇。冯绍远不是安分的人,他本身就是,只拍岸不上岸,你跟着他会试凄的!”

  “你对他又了解多少?”她惊讶智泉所用的形容词。

  “我曾经请朋友去打听他。”他有些不安“我一直不太信任他,老觉得他出现得很奇怪。我听我的朋友说,冯绍远在学校是个很特殊的人物,很受老师同学的,不但功课常拿奖学金,在校外还兼家教、闯事业;反正他是精力充沛、野心、一天当两天用的人,大家都看准以后最有成就的必是他,还有…”

  “还有什么?”她听得正起劲。

  “有不少女同学喜欢他,把他当作偶像来崇拜,这样的人会随便在马路上追起女孩子,你不觉得很诡异吗?”他说。

  她心一紧,表面不动声地说:“你的意思是,他有那么多的大学女生可以挑选,怎么会看上我这小小的绣花女工,对不对?”

  “我绝无此意!”他慌乱地说,汗由脸上滴下“我说这些,一点也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否则我自己也不会对你情不自;只是…只是,冯绍远不是像我这样单纯老实、有话直说的人,他精明又世故,我怕你会受到伤害。”

  敏贞看他急得脸都红了,忍不住安慰他说:“你放心,你说的我都知道。冯绍远的师长同学、你的朋友和那些女同学们,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要小心什么,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在视她良久,眼中有著明显的疑惑,令她心虚地低下头来。

  “你确定?”他问,见她点头又说:“美琴常说你让人费解,如今看你处理感情的事,我也不得不承认了。有时候感觉冯绍远和你很像,我是说对事情的态度、说话的口气,甚至举手投足,都给人相识已久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你受他吸引的原因吗?”

  “我们干嘛一直谈他呢?我比较想知道你对未来的感想和计划。”她设法转移愈来愈危险的对话。

  “你们回避问题的技巧也是一,”他顿了一下说:“我昨天去找过冯绍远了!”

  “什么?”她惊跳了起来。

  “我只想表示失败者的风度,和他做个朋友而已。”他坦率地说。

  “天呀!我不是一个输或赢的奖品,而其中更没有什么竞争对手,你去找他责在太可笑了!”她懊恼地说,最主要绍远根本不知道她利用他让智泉断念的事,这下子又越界闯祸了!

  “是吗?他似乎不排斥我去说明呢!”他直说“不过,我也警告他,若他有负于你,我一定不会饶恕他的!”

  “智泉哥,你这样干涉我的事,会害我很难做人呀!”她啼笑皆非地说。

  “我只是怕他伤你,也顺便告诉他,你虽然无亲无故,却也不是全然孤独,至少有我当你的靠山!”他说。

  绍远听到这些话时,表情必然很可笑。敏贞轻叹一口气,眼前的智泉一脸侠义豪情,他了解他淌的是怎样的一淌浑水吗?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感情的世界,负与不负,外人都很难手的。”她说。

  “你怎么和他说的一样?他还说…”他迟疑着。

  “他还说什么?”她催促着。

  “他说真正握有伤人利器的是你,注定要受罪的是他。我当然不信,你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女子,说话声比风还轻,脚连一只蚂蚁都踏不死,怎么会去伤人呢?”他说,”我愈看冯绍远愈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无论你多有把握,都要提防他,好吗?”

  “我会的。”她晓得不顺他的意,他还会叮咛到明“我会小心冯绍远的。你该回宿舍收拾东西了吧?”

  智泉总算结束了这段谈话。

  绍远会如何想呢?这几个月他虽然不时来探望她,但两人都在言明的友谊范围内,不曾逾矩过一次。这回偷偷拿他来拒绝智泉的感情,不知又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希望绍远还有一点君子风度,就当智泉造访的事不曾发生过,连提都不要提。

  敏贞穿过窄,看见绍远坐在台阶上看书,就隐约知道大事不妙。

  黄昏的斜照在他身上,形成一股金光,她细声慢走,不想惊动他,他却抬起头来。

  “嗨!你去参加高智泉的毕业典礼,怎么那么晚才回来了”他带着笑容说。

  “还吃饭拍照呀!”她反问他:“你不是回秀里了吗?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闲坐?”

  “我就喜欢坐这位子,不冷不热,温度适中,等人是刚刚好的。”他起身让她开门,却挡住她说:“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敏贞循他的视线望去,原来的旧风铃不见了,换上了一片片的长铜铃,还有五彩的小玻璃珠围绕,仿佛要应和他们似地,一阵微风吹起了铮铮综综的清脆声音。

  “下次只要我摇一摇铜铃,你就知道我来了。”他笑意十足地说。

  “那如果台风下雨,天天响个不停,怎么办?”她皱着眉说。

  “正好天天提醒你我的存在呀!”他笑着说。

  “真可怕!”她三个字都用重音。

  她虽然一脸的不苟言笑,内心却很喜欢这种轻松的谈话方式,比起在秀里的怨恨别扭及针锋相对,是不那么伤人伤己。

  进入屋内,他又从袋子拿出几个精致的小纸包,说:“刚上市的香片茶包,味道不错,要不要试试看?”

  他说着就拿热水瓶泡茶,一股淡淡的荣莉茶香散溢。

  她轻啜一口。

  “怎么样?”他紧张地问。

  “很道地。”她在杯缘闻着茶香,假装不经意地问:“我阿嬷、阿爸都好吗?”

  “都不错,你仍是他们唯一的烦恼。”他见她没反应,又说:“新竹的刘家又来催婚期,敏月还是没有答覆,她一心要等你回去参加她的婚礼。”

  敏贞走到绣架前,心烦意地说:“他们为什么不当我死了就算了?难道我一辈子不现身,敏月就一辈子不嫁人吗?我不相信!”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呢?他们爱你,死是他们最不愿想到的字眼,你为什么不试着体会他们的心情呢?”绍远无奈地说:“我懂得那种滋味,所以有好儿次都忍不住要吐你的下落…”

  “你不可以,你答应过的!”她瞪着他说。

  “对你的承诺,我没有一刻敢忘。事实上,我也是很自私的,不愿再冒被你怨恨的险,也舍不得放弃我们之间难得的和平相处。”他说“只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准备好呢?”

  “我真的不知道。我宁可保持现在的状况,我好怕一旦回秀里,又会回到过去作茧自缚的我,让每个人都痛苦不堪,你懂吗?”她语气里有着惧意。

  “不管我懂不懂,向来只有接受的份,不是吗?”他说完又在袋子中翻找一阵,拿出一样东西“我的口琴,你有一次问我还吹不吹,我今天就特别带来了。”

  “我记得你老吹些悲凉的调子。”她说。

  “其实我最早学的都是快乐的曲子。”他说着便吹起“王老先生有块田”、“火跑到菜园里”的轻快民谣,还加了些滑稽的伴奏。

  敏贞忍不住苞着唱出声,他看到她高兴,就把口琴递过去说:“送给你!”

  她很讶异,他的表情仿佛又回到小时候送她草蚱蜢、竹蜻蜓的绍远。

  她轻轻摇头说:“我又不会,你送给我做什么?”

  “你离家以后,我就没再吹过,你是我唯一的听众,放在你这里不是最恰当吗?”他解释说。

  她只好接过来,第一次审视那银白身的袖珍口琴,上面还刻了几个日本字。

  “这是小学老师中村先生回日本前送我的。”他说“他也是我的口琴启蒙老师。”

  “这不是很珍贵吗?”她又有些犹豫。

  “我送你的东西虽然不值什么,但都是珍贵的。”他意有所指的说,接着又在袋子里拿出一叠书“这是让你准备明年家专‮试考‬用的,下次我还会带一批来。”

  “天呀!你差不多把家当都装来了,你家人不会觉得奇怪吗?”她翻着书说。

  “他们是很纳闷,尤其看我没有以前回得勤快,一回去又坐不住地想来台北,就怀疑我了女朋友,还吵着要跟来看呢!”他很正经地说。

  “真的?那你千万别再来这里了!”她紧张地说。

  “吓你的!看你脸部白了。”他笑一笑,眼神突然变得严肃说:“高智泉来找我,说你选择了我,还恭喜我得到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敏贞的脸一下子由白转红,整个人尴尬极了。她本以为如此愉快的谈话,可以蒙过智泉这一关,没想到绍远来个先礼后兵,降低她的戒心,再冷不防一问,害她连做无辜状都没有机会。

  她原可像从前一样,踞傲地把头一偏,冷冷地不理不睬,反正他也不会相,但她不忍破坏两人目前的新关系,只有简单地说出实情。

  “你也知道,高智泉一直对我表示好感,我曾委婉拒绝,但他总不死心,”所以我情急之下,只好拿你当挡箭牌。”她不安地说:“我这样‘利用’你,你不会生气吧?”

  “只是‘利用’吗?”他看着她问“我却是当真的,我多么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你是属于我的。”

  “你不该说这种话,你明知道那不是真的!”她急了起来,只差没有跳脚。

  “为什么不是真的?因为我没有资格吗?”他仍不放松“你还是把我当成一个奴仆,可以随便‘利用’,完全不顾我的立场和感觉,对不对?”

  罢才气氛还好好的,一提到这件事就不对劲了。她本来以为他会一笑置之,结果却碰到两人的痛处。既是她先犯规,想板下脸孔也太迟了,只好故作委屈说:“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我把你当成朋友。以为你会愿意帮忙,为什么要扯得这么复杂呢?”

  “有你在,事情永远不会单纯的。”不等她辩驳,他又说:“昨天高智泉一来,就大声宣扬对你的爱,然后以你的保护者自居,自以为是地警告我,若我对不起你,他一定不会饶过我。有好几次我真想叫他滚一边去!他有什么资格?我认识你已经十七年了,要谈保护、论靠山的是我,不是他!”

  “我真的没想到他会去找你,你为什么不把它当作一个笑话,过后就忘掉了呢?”她想结束这个话题。

  “一个笑话?我和高智泉却都非常的认真!”他盯着她,若有所思地说:“事实上,你玩的每个游戏,我都全力以赴地配合,你不认为现在是听听我的感觉的时候吗?”

  敏贞有预感,他又要去拨散他们之间的浓雾,而且这次还带着眩目炙人的万道金光。刚才她就不该放低姿态,应以平的任?道吹驳粑;?br>
  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堡垒,她仍再做最后的努力“绍远哥,我们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你不愿意听吗?但我却再也忍不下去了!”他闪避她的眼光说:“我昨晚一夜没睡,今天也什么事都做不好。我一直在想,我并不气高智泉,我对他反而是又嫉妒又羡慕,因为虽然你拒绝了他,但他至少可以公开地表达对你的爱意,理直气壮地说出他对你的关怀!为什么我就不行呢?为什么我就要被迫隐藏自己的感情,压抑内心的渴求,连一句我爱你都不能说、不敢说呢?”

  她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坦白,吓得往后退一步。往日所极力平抚的痛苦纠葛,又瞬间涌,她激动地说:“不要和我谈爱!你根本不爱任何人!你的眼中只有财富地位,你的感情渴求都是冰冷的野心企图,你怎么敢大言不惭的说爱呢?”

  他浑身僵硬,双拳紧握,敏贞可由他脸上的肌,看出他极力地自我克制。

  死寂的几秒钟后,他发出一声长叹,说:“敏贞,你要永远把自己困在成见和仇恨之中吗?你就是不肯张开双眼来看清事实,你到底在怕什么呢?”

  “我什么都不怕,我说的就是事实。”她的心快速跳着“你不是亲口说过,你要离贫穷,追求财富地位吗?你还因此要娶我姐姐;没有我,你们早就结婚了!你还敢说我这是成见和仇恨?”

  “我到现在仍然认为追求更好的生活并没错。”他的自制力在一点一滴失“至于敏月,我答应娶她全是不得已的,而且订亲到结婚起码还有两年的时间,我总会想到痹篇的方法。结果聪明的你先出了奇招,我不是不顾家人的指责,坚持你的说辞吗?难道你还看不出来,我真正爱的是你、想娶的是你,而不是敏月吗?”

  她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他想尽办法要摧毁她的孤傲、隔离、平静,让一切无所遁形,不能立足。

  她颤抖地说:“不!你只是要骗我回去!敏月不要你了,所以你只好来找我,你以为我会笨到去相信你的虚情假意吗?”

  “是我不要敏月!”他由喉间迸出这句话来“你走后她就回来了,大家们相信我是清白无辜的,要娶敏月成为黄家女婿,我信手即可拈来;但我没有,因为我自始至终只爱你一个人!”

  “我不信!你是个编谎言的高手,可以把死的说成活的,我就是不能相信!”她又孩子气地捂起耳朵,执拗狂地说。

  “敏贞,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我己经在你面前把心剖开,你还要我如何证明?”他开始失去冷静,眼中尽是愤怒沮丧“事实上,我的心早就剖了许多年了,因为你而挨骂受罚不说,还受尽你的奚落嘲弄,若不是因为爱你,我怎么能忍受?有时我甚至怀疑,你根本就明白我的爱,所以才敢无止尽地利用我、折磨我!”

  她再一次往后退,身体撞到绣架。这样的控诉狠狠地刺向她内心最柔弱赤的部分,刀剑出鞘、直而来,她连一声痛都来不及叫!

  “还有,你曾经正视自己的感情吗?”他继续残忍地说:“为什么你对别人客气,就偏爱找我的麻烦?为什么总要把我整得仓皇狼狈,你才快乐?是不是因为你根本就在乎我,对我也有不敢承认的爱?”

  她仿佛又回到景平里的那个午后,面对同样疯狂失控的绍远,他揭掉了她的面具、盔甲,废去她的刁钻蛮横,只剩一个毫无防范、任凭宰割、极端脆弱的无助女孩。

  在他强力的视下,她被迫吐出不成句子的几个字:“没有爱…我和你,除了恨,什么都没有…”

  “不要再逃避了!没有爱,恨怎么会那么深呢?我知道那种爱恨织的感觉,如在天堂,也如在地狱!”他哑着声,切地说:“敏贞,看着我,看看我们的心…”

  不!不能看!她太熟悉这语调了,上一次他这么说的时候,曾引发那一场惊逃诏地的吻,她不能再让他得逞!她挣扎着,身后的绣架经不起推挤,连着绣布针篮应声倒地,丝线珠片洒了一地。

  仿若魔咒解除一般,她的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大滴大滴落下。

  她蹲下来收拾,哭著说:“看你做了什么?你把我的工作都弄了…你为什么要破坏一切呢?”

  “对不起…我不该你,我不该那么冲动…”他一下子如了气的皮球,懊恼又慌乱地说。

  他一向最怕她的眼泪,只要她一哭,任他如何能言善道、口若悬河,都要举白旗投降,偏偏她最恨在他面前表现软弱,从不轻易掉泪,偶尔止不住了,总很讶异它的效果宏大。

  立好绣架,眼前依然蒙蒙水雾,她背对着他说:“你走吧!我们现在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他想说什么,却又停下来,久久才听见他关纱门的声音,轻轻的一碰,竟恍如雷击,然后是铜铃,悄然几声,似如决裂。

  她茫然地在屋内走着,摸摸口琴又碰碰书,脑中尽嗡鸣着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依然穿心刺骨,不敢细思量。

  爱恨织的感觉?如在天堂也如在地狱…这是她一向自悲自苦、愁丝不断的原因吗?

  不!那是个致命的陷讲,母亲败在冯家手上,她不能再跳进去了。

  她绕回绣架,看到木脚下一朵遗落的白蝶花仍皎白鲜丽,是绍远新拿来的。

  树王和藤萝,原是仇敌的两种植物,竟成了最密不可分的伴侣,还开出那么纤美秀致的花朵,这世界也太奇妙难解了。

  她把花夹回母亲的绣本中,展着像一只静静的白蝶,蝶瓣上还沾着她的泪,透如晨

  十月是庆典之月,台北火车站前一片旗海。敏贞依约站在水池旁等彩霞,但已超过半个小时,仍不见她和她男朋友庄增义的身影。

  天已黑了半边,站内路旁的灯都亮起。一阵凉风吹过,敏贞拉紧白衣,顺便摸摸宽裙里的几个暗袋。

  袋里藏的是价值新台币一万元的金饰,是彩霞偷偷寄放在她这边的。今天一早,限时挂号信寄到服装社,彩霞计画和退伍老兵庄增义私奔,要求她等在台北车站。彩霞在信上写着“我这里的帐清了,我的养母又把我卖掉。我不能再过这种生活,决定和增义走。他虽然是外省人,讲话听不懂,大我二十岁又没有几钱,但至少他不嫌弃我的破败之身,我还能说什么呢?”

  敏贞和增义只见过一次,他长得黑黑瘦瘦,眼睛细小,鼻子直,是北方人的样子。他说话咕咕哝哝,像有大舌头,五句才勉强让她猜懂一句。

  西方的云霞都呈淡青色隐去。敏贞愈等愈不妥,内心有股不祥的感觉。她又由西站到东站绕一遍,几个排班的三轮车夫还以为她要叫车,热心招呼着。

  要逃离黑暗的半楼院很不容易,彩霞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

  犹豫了一会儿,敏贞沿铁道往北门走去,过了北门的中华路是三排临时的竹棚木屋,住的都是随军亡而来的外省人,一路搭建到小南门,做着小买卖维生。

  增义和几个四处打零工的朋友住在靠铁轨的一边。

  入夜了,临马路的店家点灯泡做生意,尚称热闹;后面则稍微荒僻,南下及北上的列车呼啸而过,震得敏贞耳朵发聋。

  痹篇了一些障碍物、几只猫狗和三五个闲坐的人,她凭记忆找到那门口有个脏棚子的低矮建筑。

  布满油污的玻璃上看不见任何灯光,她用力地敲若问,回应她的只有狗吠声和哗啦的横扫秋风。

  她打了一个冷颤。

  壁有人探头放出一串话,她看不清那人的脸,更不懂他的话,大概是赚她太吵了吧!

  正想放弃时,玻璃的门开了一条,亮出一双溜溜的眼睛。

  “你找王彩霞的?”一个很鲁的男声问。

  她点头,还来不及思考,就被拉了迸去。门一关,她完全目盲,直到一方黑布掀起,微弱的灯光下,她才看清楚,彩霞、增义和他的一个朋友全被绑起来,嘴巴都着布。

  彩霞一见她就膛目直瞪,全身扭动,十分激动的样子。

  敏贞惊吓过度还发不出声就被从角落冒出的另外两个人又扯又绑,疼痛和害怕使她差点不过气来。

  “买一送一,还是这么好的货,很合算嘛!”脸上有个疤,看起来是氓头的男人说。

  彩霞又咿咿呀呀起来,敏贞则想到身上的金饰,万一被发现就惨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可是自动送上门的,我能不要吗?”氓头笑着,就在敏贞细白的脸上摸一下说:“若是生的在室女,我就大赚了!”

  敏贞往后一缩,霎时明白自己的境况,他们是院的保镖,专门抓人的。她急得胆颤魂裂,不顾一切地挣扎张嘴,和对面的彩霞制造了不小的噪音。

  “你们再动,我就马上叫人打昏你们!”氓头怒吼。一旁的两个小喽罗欺向前来,小屋内马上回复安静。

  彩霞只能无奈地望着她,眼中满是焦虑和歉意。

  只能怪自己太不机警了,明知道情况有变,还偏往虎山行。怎么办呢?敏贞绝望地想着。

  北投遇险,全靠彩霞搭救;西门叮栖身,也赖彩霞保护;如今连贵人都受困了,她还逃得出去吗?

  若要跌入火坑,她宁可一头撞死来保住清白!

  在这危急存亡的时刻,她脑中第一个浮现的不是祖母、父亲或姐姐,而是绍远。

  他一定会很生气,气她如此愚笨粗心吧!他原本就反对她和彩霞过度亲密的来往,怕会惹麻烦上身,现在果然应验。

  问题是他可能连骂她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死了,他会不会伤心难过呢?

  上一回他公然地说出爱意后,他们两个如履薄冰的关系几乎到了破裂灭顶的地步。她本来以为他不会再来了,甚至担心他会回秀里告密,没想到次的黄昏他又出现,还在窗外摇了一阵铜铃,等她开纱门制止,他才停下。

  “昨天我太鲁莽了,不知道你原谅我了没有?还让不让我进去呢?”他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说。

  她一下楞住。原谅?是指他的大胆、爱情,还是谎言呢?她恼了整天整夜了,实在没有心力再分析,只有说:“你保证不再胡说了?”

  “是胡说吗?”见她脸色微变,他忙又改口,”好吧!我不再提那些让你不自在的事了。”

  正常的人,早就一个不理、一个不睬,彼此形同陌路了;但敏贞和绍远不同,无论怎么恨、怎么吵,总有办法在伤口还张裂血时,即刻覆触,仿佛不碰会更痛似地。

  许多年了,他们就是以这种不疗伤的方式相处,结疤再揭,再等结疤,最后两人的创伤都混在一起,一痛同时拧绞两颗心,再也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了。

  走到这种地步,只有更含糊处理感情的事,所谓”冰冻三尺,非一之寒”是要人不可以逃避问题。他们却是冻得愈厚愈好,一层一层呈千年坚冰,不求暖花开,就不怕摔死淹死了。

  一切又恢复了朋友的模式,殷勤及温柔,彼此小心地对待。

  她好想他,心底不断地唤他的名字,若他在,一定会想出办法来吧?

  突然一阵敲门声传来,大家都僵住了。

  “敏贞,敏贞!”是绍远,他在外面喊叫。

  她奋力地想发出声响,一把尖刀抵在她身后,她看着彩霞几乎快哭出来。

  远处长笛呼啸,火车山裂地般轰隆而过,房子震摇着,也掩盖了绍远的叫唤。

  等一切平静了,门外也寂然无声。

  绍远走了?他放弃了?他不再找她了?

  敏贞的心沉到谷底,只是一墙之隔,他怎么感应不到她呢?她仍然在心中不断地重复他的名字,仿如抓住一救命的绳索。

  不知多久,有接应的歹徒来,两个女生就被推出去,跨过铁轨、窄巷,一路风惨惨,悄无人迹。

  在某处,被砸碎的路灯下,停着一辆黑旧的汽车,她知道她们要被送到中部的一个娼寮,又开始抵抗着。

  她和彩霞的动作,引来咒骂和拳打脚踢,几乎没注意后面的騒和迭沓的脚步声。

  “敏贞!”绍远的呼喊直穿黑暗而来。

  接着是增义叫彩霞,他获救了?

  “你们去对付,我先把人载走!”氓头急急说。

  任她们力气再大,也斗不过几个男人。没几秒,她们就被入汽车后座,跌撞成一团,接着引擎猛力发动,她们更是撞得头脚不分。

  好不容易敏贞的脸颊顶住了椅背,她使尽了吃的力气,才能平衡四肢不得动弹的身体。忽地,在刺亮的车灯下,她看到绍远张开双手挡住车子。

  “干!我就不信你敢撞车!要找死,我就让你死得歪歪!”氓头说着,猛加油门向前冲去。

  退呀!退呀!敏贞白布下的嘴嘶喊着,都磨破了,但绍远就是文风不动,眼直直瞪着,毫无惧意。

  “干!他真以为他是铁打的吗?”氓头咒骂着。

  她刹那间明白,绍远真会拿命来赌呀!

  她看到车直直向他开去,看到他放大的瞳孔,看到他双手自然的防护…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她整个人飞冲到氓头的身上,方向盘一歪,先是尖锐的喇叭声,再来是金属眶唧的大碰撞。

  在撕筋裂骨的疼痛中,她看到绍远倒下了,自己也陷入一片黑暗,模糊中只有隐约的警笛声…

  小小的菱花镜放在窗前,背面是锺情嫣笑的照片。

  敏贞对着光检视自己额头上的伤,青肿己完全消失,只剩淡红的疤,其他在肩膀、手臂及腿上的伤,因有衣服保护,只是瘀紫,但也着实病了好几

  她在医院醒来时,第一个想到的是绍远,她亲眼见到他被撞倒,那一刻着实令她魂魄俱裂,若他死了,她也不愿回复意识,面对她无法忍受的一切。

  “好在车子闪到一边,只撞到冯绍远半身,除了大腿骨折外,没有伤及要害。”照顾她的美琴说“我没有看过那么疯狂的人,车来了连躲都不躲,为了救你连命都不要了,我看我哥要彻底认输了!”

  “敏贞也一样呀!”躺在另一个病上,也受了点伤的彩霞说:“为了救冯绍远,竟直直往玻璃冲,我都傻了眼,心想这下完蛋了!到现在我还手脚发软,心噗噗跳呢!”

  那时天尚未亮,绍远才动完手术,敏贞慢慢移动脚步去看他。

  病房极静,他独自躺着,手脚裹着厚纱布,因麻酔藥作用,还昏睡着。

  她一直很习惯他的”牺牲”小时候惹祸诬赖他,长大了设计陷害他,他都一声不吭地接受,可她不但不感激,还认为他阴险虚伪;这一回他把宝贵的性命都豁出去了,又怎么说呢?人能做假到这种程度吗?他真是爱她吗?

  太多的惊吓、震撼、不解,在沉重的情绪中,她忍不住轻触他末受伤的那只手,温暖传至她的冰凉。他这人都撞成这样了,生命力还如此的强劲。

  才念着,他的指头便缓缓扣住她的。她抬起头,正对着他有些惑,但仍不停地审视她的眸子。

  “你还好吧?怎么伤得那么多呢?”他一口气问。

  “还说我呢!为什么不看看你自己?”她忍住哽咽说:“你一向做事小心谨慎,这次偏偏那么莽撞!”

  “我并不莽撞呀!”他平静地说“我到你那儿等你,到天黑了还不见你的踪影,才和美琴找到中华路。隔壁的老头告诉我,屋内有坏人,我就一面报警,一面以静制动…”

  “我不是说那个。”她打断他的话:“我是说你挡住车子的事,你还以为自己真是魔不侵的金刚不坏之身吗?”

  “这不是你一直认为的吗?”他脸上有一丝笑意。

  “你还笑得出来了”她用力把手回来。

  “那你去撞驾驶座又怎么解释?”他正说“我当时吓得魂都飞了,一辈子没有那么害怕过,那才是真正要我的命!”

  “还不是你的!你不去挡车,我就不会冲向方向盘。”她不自在地说。

  “本能反应,对不对?我一想到你身处危难,就什么都顾不了;而你怕我丧生轮下,也奋不顾身。”他又轻拉她的手,温柔地说:“这是第一次我确定你在乎我,而且在乎到愿意以生命来换。”

  “不!换了任何人我都会这么做的!”她站起来说。

  “敏贞,到这个时候,你还要否认我们的爱吗?”他微微撑起身说。

  “我要走了!”她有些慌张的说“你家人大概就快到了,我不能让他们看见。”

  “敏贞,不要走!”他恳求着。

  “你家人会给你最好的照顾,祝你早康复。”尽管内心万般不舍,她仍匆匆离开,连谢谢都忘了说。

  那是三个星期前的事了,后来他转到纪仁姨丈的医院,由亲友就近看护。彩霞和增义南下之前,还特别备礼去探望过一次。

  “不要提起我,绍远还没有公开我,我怕他家人会往坏的地方猜。”敏贞吩咐着。

  这也是她向众人说明不去看绍远的原因。

  即使身隔两地,他仍分分秒秒在她心里,仿佛初尝相思滋味般,无论工作、吃饭、记书、睡觉,他的身影都如影随形着,让她不由自主地发起呆来。

  她能对他死不承认,但对自己却不能不坦诚,她的确是爱他;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像那探不见源头的水,到此竟成汪洋大海,淹没了生命中的许多东西。

  只是恨他已久,容易又理所当然;爱他却是陌生的、违反常规的。她有勇气让雾尽去,变成青天霹历,树野朗朗吗?她能够让冰雪融化;看来的花开草长,而不去想风雨中的摧折和秋后的凋零吗?

  既然都以命换命了,她又迟疑什么呢?人间誓言有比这个更真实的吗?

  镜中的她,双眸清澈,却藏着点点愁虑。

  铜铃响三下,又三下,只有绍远用这种摇法。她雀跃而起,想也不想地打开纱门,他就站在庭院里,手扶着脚踏车,一脸笑容,仍是那洋洋自信、气宇非凡的样子。

  “你都好了吗?”她语气申有掩不住的兴奋。

  “再不好,我又要患严重的相思病了!”他说。

  这种冒犯的话,今天听起来并不太刺耳,她只说:“进来坐吧!”

  因为内心的騒动,令她坐立难安。

  他偏也在她身后,走一步跟一步的说:“这些天我真恨死我的石膏和拐杖了,害我不能来看你。我天天埋怨,连好脾气的纪仁叔都受不了了,说我是最糟糕的病人,他们哪知道我心里惦记你,度秒如年呢!”

  “惦记我做什么?重伤的又不是我!”她说。

  “能不想吗?知道你其实是爱我的,我吃不好睡不好,怕只是一场梦,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听你亲口说!”他挡在她面前说。

  “我们不是讲好不提这些的吗?”她站住,发现两人距离如此近,想后退又迈不开。

  “敏贞,我们明明相爱,你为什么要把它当成忌,让彼此都痛苦呢?”他叹口气说。

  “也许那真是忌!你是冯家人,对我而言是仇敌,我怎么可以对仇敌产生爱情呢?”她低声地说。

  “我不是仇敌!”他马上说“我承认我姑姑的做法是不对,但她绝没有害死或取代你母亲的意思;我们冯家也不想占黄家的便宜,我父母叔叔们都是老实人,除了求温,他们什么期望也没有;至于我,今天遗留在黄家,有一半是为了你父亲,有一半却是为了你,你还看不出来吗?”

  “你姑姑没错,我父亲没错,黄家、冯家都没错,那我母亲的冤死该怪谁呢?”她激动地反问。

  “敏贞,有些事谁都没有错,只能说命中注定,半点不由人,就像我们的相爱,是无法抗拒的!”他试着说:“你为什么不放掉过去呢?再执着于那些不能改变的事实,只会让大家的伤口更深而已!”

  “本来就读更深,我母亲还赔上一条命呢!”她控诉地说:“怪命怪天都是要掩饰罪孽的说法,你们若不肯认错,一切就由我来承担好了!我情愿一辈子在外面,有家归不得,”有爱不能爱,就让我来背负所有的惩罚!”

  绍远整个人僵住了,相识几乎一生,第一次探讨到问题的核心,竟是如此血淋淋。他几次张口,总是无声,最后才由喉头迸出极痛心,又有些哀求的话:“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以为你只是恨我姑姑,想要报复而已,没想到你竟把一切往自己身上揽!上一代的恩怨和你有什么关系?再有罪也轮不到你来承担呀!”

  “怎么没有关系?”说到往事,她不泪眼盈眶“是我带我母亲到书房,她才听到一切的!我眼睁睁地看她剪布、焚信、绝食,一点一点地杀死自己,却毫无办法。你不懂,那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有多可怕!她把恨意绝望都说给我听,她病的时候,我也病着想跟她去;但她死了,却留下我,这不是表示她至死也不甘心,要我为她伸冤吗?既然我做不到,干脆我一个人背十字架好了!”

  “不!”他叫着,强迫她看他,一字一句清楚地说:“十字架你没有资格背,千错万错你都没有错。那时你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你忘了吗?我不知道你母亲对你说了什么,但她把恨灌输在你心里,那就太残忍了!”

  “不要这样说我母亲,是大家先对她残忍的!”她哭着说。

  “哦!敏贞!你又哭得我六神无主!”他擦着她的泪说:“听听我的想法,好吗?你母亲的死或许有个人的意志,若是如此,死亡是要断绝痛苦的,她又怎么会把它留给你呢?再说,你以为你父亲和我姑姑没有罪恶感吗?我猜他们比你承受得更多,只是他们是大人,什么都藏在心底,但你自拼得出你父亲的哀伤憔悴和我姑姑的内疚不安吧?他们也用他们的方式在赎罪…”

  “他们赎罪的方式就是遗忘,包括我姐姐、祖母在内,大家总想把我母亲剔除,来继续过他们快乐无忧的生活!”她噎着说。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原本就该追求自己快乐的未来呀!”他说。

  “你就是这种现实的人,眼中只有财富和快乐,肤浅无情得教人难受!”她推开他说。

  “你错了!我眼中只有你!”他拉住她,几乎在他怀中,暖暖的气吹拂在她脸上“我不管别人痛苦或快乐,我只管你!你要恨、要怪自己、要背十字架,我都跟着你!事实上,我也毫无怨言地跟随了你许多年,不是吗?若不是我早就一路伴随,你怎么会爱上我呢?”

  她恍若被蛊惑,人他的视线中无法动弹。她想由他的黑眸看穿他的灵魂深处,却看见他瞳仁中的自己,如此失魂,如此惘。

  他的轻触她的,如白蝶在雨后的大地舞着,她闭上双眼,全心感受那种战栗与温柔,不似茅草屋那次的猛烈惊心,却更浑然忘我、难以自拔。

  她的身体主动靠上去,他搂得更紧,贴近的心脏脉动相应,血更热络地鼓噪,双颊映红,那样的吻令她几近昏厥,除了他的人,世界都不存在了。

  “说你爱我…”他凝视她嫣红的脸蛋,声音异常沙哑。

  “不管在天堂或地狱吗?”她昏昏然地说。

  “不管天堂或地狱。”他用轻吻她玫瑰花般的颊。

  “我爱你。”她将脸埋在他怀里说。

  在这种情形下,其他人、其他事似乎都不重要了,她需要解开束网,放纵自己,享受压抑经年的爱情。

  恨得深的人,也爱得狂,他们就这样地相拥许久。  wWW.xZiXs.cOm 
上一章   白蝶藤萝   下一章 ( → )
《白蝶藤萝最新章节》是完结小说《白蝶藤萝》中的免费章节,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白蝶藤萝》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