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一池舂水悄悄乱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
杏子小说网
杏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热门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玄幻小说 仙侠小说 网游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伦理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科幻小说 诗歌散文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完结小说
好看的小说 白领玩具 冷感护士 破邪少女 灌篮高手 狌卻狂龙 少妇岁月 圣母降临 猎艳创世 夫凄故事 一生为奴 艳遇编年 猎妇陷阱
杏子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一池舂水悄悄乱  作者:皑银 书号:10054  时间:2015/2/12  字数:10926 
上一章   ‮章二第‬    下一章 ( → )
 靶官被男人的气息所充,关若月几乎是心胆俱裂,本能地拼命挣扎着想要逃脱箝制,对方说的话听在她耳中,竟像是一个字也没听懂。

  见她挣扎不休,男人收紧了手臂,如两道铁箍一样,顿时让她无法动弹分毫,而他的呼吸,也直接到了她的颈上。

  怕他有进一步的举动,关若月吓得停下了挣扎,直到男子移开了捂在她嘴上的手,她也不敢贸然喊叫,只是全身僵硬,情不自地微微颤抖着。

  男子见她安静,抬手将开的窗户重新掩上。此时明月攀上枝头,皎洁的月光正在窗上,虽然搁着层薄薄的窗纸,依然满满地渗透室内。

  必若月鼓足了勇气,抬眼望向依然在她身上的沉重身躯。

  借着月光这一看,直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一口气梗在喉头,险险晕死过去。

  充斥眼幕中的庞然身躯,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就是:熊!

  只见他生得虎背狼,高壮结实。一张脸肤黝黑,两道板刷般的浓眉下嵌着一双明锐大眼,再加上狮鼻阔嘴,满头发如戟…这相貌,与其说是威严,倒不如说是骇人。尤其月光皎洁,更显得他五官深刻如石雕,活像是敦煌石窟中走出来的阎罗夜叉一般!

  必若月只瞧了一眼,马上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惊骇绝,一颗心怦怦地几乎像要跳出口一般。她紧紧地咬住嘴,暗想落在这样的一个人手中,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把自己怎么样,却多半是生不如死!

  一时六神无主,虽然竭力想克制自己,眼角却还是渗出了眼泪,顺着脸颊无声地滑下。

  "姑娘…姑娘请莫害怕。"男子重地息着,突然在她耳边开口了,声音依然很低,语气却放柔了许多。"在下殊无冒犯之意,只是被人追赶,情急之下闯入此间,却不料惊扰了姑娘,实在过意不去。追赶我的人想必也已经来到,还望姑娘莫要出声,惊动了他们。"

  男子的相貌虽然鲁无比,听这声音却十分温雅,措辞亦颇为斯文,没有半点她以为的恶形恶状。他虽然隔着被子在她身上,却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轻薄好的举动。

  必若月心下惊奇,惧意稍渐。定了定神,她终于忍不住好奇心,鼓足勇气偷偷睁眼,仔细地打量他。

  这一看,终于发现他虽然长得像是夜叉转世,神情却并不凶恶,尤其是那双眼,眼神相当清澈又满含歉意,不像是心存歹念之徒。说不上为什么,看着他的眼睛,关若月竟微微觉得安心起来。

  咬了咬嘴,她怯怯地开口,低声道:"这,这位壮士…可不可以,麻烦你不要、不要…"

  虽然在红香院当了三年清倌,可她到底是出身在豪门巨室的千金小姐,从小读诗书,又是天生的温柔见腆。此刻想叫这陌生男子别在自己身上,却自觉这么暧昧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直把苍白的粉颊急得通红。

  犷男子却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出一丝苦笑,低声道:"此番冒犯,实在是无心之过,在下身上带伤,行动有碍,并非存心对姑娘无礼,还请恕罪。我…我尽力而为。"

  他定了定神,深深地了一口气,奋力挪动身子,想要滚离铺。可是,他受的本是内伤,刚才匆忙逃进房间时,那一番举动已经是十分勉强,此时强行想要用力,更加牵动了五脏六腑。顿时只觉一阵气血翻涌,哪里还支持得住?

  喉头腥味上涌,一口血箭了出来,尽数落在关若月的肩头。男子眼前天旋地转,真气无以接续,身子顿时软瘫,重重地下,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头软软地垂在关若月柔馥的颈侧,他心中惶然,只怕自己身躯沉重,伤了身下纤弱的人儿,连忙勉力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你别动了!"关若月连忙说道,惟恐他又会吐血。而且,若是他摔下去,这么魁梧的身躯必然发出好大声响,才真的会引人前来探看。

  就在此时,前厅的方向突然隐约传来一阵騒动声。关若月心跳如鼓,僵硬着身子,屏息问道:"那些…是追你的人吗?"

  "嗯。"男子微微点了点头,息着说道。"我逃来此处,见这楼里没有烛火,原以为是无人的地方,匆忙之下未及思索…冒渎了姑娘,实在该死。"

  "没关系。"见他没有任何越轨的举动,只是不停道歉,关若月心中的惧意早去了大半,怜悯之情顿生。她生本就十分温雅善良,此时鼻中闻到血腥气,暗想他是因为顾虑着自己的名节,明明伤势沉重却勉强挪动,才会弄到这番田地,顿时好生过意不去。

  感觉到着自己的身躯下停打着冷颤,气息亦十分浅紊乱,想来难受至极,她心中关切又内疚,情不自地伸手搂住他结实的,防止他摔落下。素手缓缓拍抚他宽阔的背,助他平顺气息,她轻声问道:"你、你还好吧?有没有什么我…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第一次主动和陌生男子接近,话没说完,已经羞窘得不成样子,脸红得宛若怒放的桃花。

  男子见她不嫌弃自己容貌陋,满身沙尘,反而温言关切。心中也自足大为感激。他正要回答,却突然听见楼下一阵喧嚷,显然是追赶他的这帮人在前厅遍寻不着,不死心又冲来后院。

  他心头顿时一凛,自己危急中未曾多想,看见这楼阁中未燃烛火就冲了进来,却怎想到,在这风月场所竟然会有这么一位温雅怯柔的姑娘。姑且不论是否会折损她的名节,她待自己这般善意,自己怎好再累她多受惊吓?

  主意一定,他低声说道:"姑娘,我现在身子动不了,你快推我下去,离开这房间另外藏身吧!这群人很快就会找上来,刀剑无眼,莫要惹得姑娘受伤。"

  "没、没关系…"不知道为什么,要她此刻离开房间,远比被在这个面目凶恶、谈吐却斯文的男人身下更让她害怕。关若月定了定神,悄声道:"放心,杨嬷嬷不会让他们上来的。"

  果然,此时楼下已经传来杨嬷嬷中气十足、毫不退让的嗓门:"几位大爷,你们要在别处找人都可以,就是这里不行。这飘香阁里住的,可是我家花魁若月姑娘!那么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儿,若是让几位爷们半夜闯入她的闺房,那还成何体统?"

  "体统个啊!"为首的大汉暴跳如雷。"你这开娼寮的,居然还他妈的和大爷我讲体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嬷嬷身为杭州第一大青楼的主人,当然也不是好惹的角色,当下凤眼斜睨,冷冷地说道:"大爷们,我杨红开的虽然是院,可也有些规矩。若月姑娘还是清倌之身,冰清玉洁,怎么可能在房里藏个男人?这难道就不是笑话?几位若再无理取闹,可别怪我报官了!"

  必若月听在耳中,虽然十分感激杨嬷嬷的阻拦,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的房里,这会儿的确是藏着个男人,更别说,这男人还是以如此暧昧不清的姿势在自己身上!顿时又大感尴尬,面红过耳。

  "臭婆娘,你…"楼下大汉破口大骂,似乎想要强行冲上来的样子,却马上被同伴拦住。

  一阵拉拉扯扯间,只隐约听见同行的人急促耳语中,掺杂了"平治少王爷"、"包养"、"靠山"等字眼,让为首的大汉渐渐安静下来,显然是终于明白眼前的老鸨他不能招惹。

  突然,只听见他"呸"了一声,快快然地咒骂道:"他妈的!这年头开娼寮的规矩还真多!好好,不搜就不搜!想那恶煞星转世的丑八怪,也没本事勾搭上人家小王爷泡的女人!还说什么清倌哩,嘿…"他大声吆喝道:"兄弟们,咱别处搜去,不打搅人家的‮子婊‬清倌了!"

  笔意把那"‮子婊‬"二字说得特别重,一群人吵吵嚷嚷,终于扬长而去。

  楼上,关若月气愤又难堪,原本羞得红的脸转眼变成惨白,身子僵硬,微微颤抖着。

  突然,一只大手隔着被衾,轻轻在她肩上按了一下,低沉的声音满含安慰:"那些人说话本就俗低下,不三不四。姑娘把他们说的话都当作是狗吠就好,别往心里去。"

  必若月一怔,抬眼,只见他望着自己的眼神相当温暖,没有丝毫看轻之意。她心中不由地又是感激,又是酸楚,点了点头,已经悄然下泪来。

  正张口言,门上却突然传来轻叩声,和杨嬷嬷担心的声音:"若月?"

  "嗯!"她连忙答应了一声,对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移动、她侧头面对着紧锁的房门,问道:"嬷嬷,什么事?"

  "刚才闯来一堆人,吵吵嚷嚷地说要抓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盗,又说亲眼看见他闯入红香院里…若月,你没看见什么吧?"

  "没有。"关若月马上说道。

  一来不愿让人看见自己和这陌生男子暧昧不清的狼狈样,二来刚才他没有丝毫偏见地温言劝慰,让她不由地感激,已经决心袒护到底、定了定神,她接着道:"刚才我原已睡了,又被惊醒。嬷嬷,那些人…那些人说话好生无礼!"

  听出她的语声略微沙哑,带着哭音,想是因为听见了楼下那些人刻薄的言语,杨嬷嬷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她顿了顿,轻轻说道。"嬷嬷不必担心我,您去前面忙吧。我…我想睡了。"

  平生不擅撒谎,她说得有些仓卒,不过杨嬷嬷倒也没有起疑。她深知关若月虽然平时努力装出冰冷淡然的样子,其实天羞怯易惊,十分害怕男子的好和蛮力。若是果然有什么穷凶极恶的大盗藏在她房中,只怕此刻早就抖得不成样子了,哪里还说得出完整的句子来?

  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那么我下去了。那群人已经被我打发走,你安心睡吧…只是谨慎点,把门窗都锁上。"

  "嗯,我已经都锁上了。嬷嬷晚安。"关若月柔顺地回答。

  透过门,看见外面那一丝烛光渐渐消失,显然杨嬷嬷已经走下楼去。她转回头望着扩的男子,低声说道:"人都走了。"

  男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中出感激之意:"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何足挂齿。"她马上微微摇头,轻声回答。

  两人都静默了片刻,最后,关若月犹豫地开口:"那么,能不能…麻烦你闭上眼睛?我们这样、这样子下去…总也不是办法。我想法子下,也好看看你的伤势…"

  "有劳姑娘了。"他马上偏过头去,紧紧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关若月惟恐碰到他的伤口,于是极小心地,一寸一寸,缓缓挪出被窝。

  此时她仅穿着贴身小衣,一出被窝,马上出雪白的藕臂和玉腿,所幸男子果然信守诺言,始终一动不动地面朝内壁,不敢看她。见他为人正派,关若月虽然红了脸,却没有太慌张,慢慢地从他身下挪开,直到完全自由了,才连忙离开边,快速地披上搭在椅背上的外衣,穿着整齐。

  "好啦。"她低声说道。"你等一下,我来掌灯。"

  "姑娘且慢!先把窗户遮上,免得那些人若是去而复返,看见烛火不免会起疑。"男子低声提醒道。

  "啊!"关若月猛然醒悟,若是纸窗上映出两个人的身影,那可要糟!她连忙摸黑从柜中取出一棉被,牢牢地遮住了窗户,为了谨慎起晃,又用衣服住门,不让一点光亮透出去,这才点燃了蜡烛。

  持着烛台走到边,关若月马上下由自主地倒了一口冷气。

  在烛火照耀下看得分明,男子的身躯比她原先以为的更要魁梧结实,他的左肩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渗透衣衫。然而,看他呼吸浅弱,稍有动弹便会呕血的样子,真正的伤只怕还是内伤。

  "这位大爷,你…"平生没遇见过这种场面,她一时手足无措,看着那血迹斑斑的衣袍,只觉得心慌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没想到,男子却倏然迸出一串虚弱的轻笑:"姑娘,在下今年二十又四,可不敢称什么大爷。"他终于侧头望着她,脸色虽然灰败,眼神却明亮,嘴角亦有一丝温和的笑容。"我姓雷名拓,不能起身施礼,还请姑娘恕罪。"

  "雷公子,不敢当。"关若月这才看清,眼前的男子虽然长得犷,年纪却的确不大。原本月下乍见,只觉得他长相极其凶恶,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此时却不知道是因为他谈吐斯文,还是看得久了,反而暗想人人都说相由心生,未必定真。否则为何他相貌凶狠,举止却这般君子?

  她心下为他灰败的脸色而担心着,倒是没再觉得有什么可怕之处。

  雷拓微微一笑。"在下斗胆,请教姑娘尊姓?"

  "我…"关若月一楞,随即恍然大悟。

  罢才杨嬷嬷若月若月地叫,他不可能没听见。只是虽然青楼女子常被人直呼其名,一般闺中女子的名字,却是隐密至极,只容许外人知道自己姓氏,他这么谨慎地问她,表明了是对她敬重,不把她当风尘中人看待。

  心下感激,她下觉红了脸颊,低声说道:"我姓关。"

  雷拓笑了,眼神内敛而温和:"关姑娘,多谢你。"

  她羞怯地点了点头,移开了视线:不知道为什么,见他身受重伤还如此谈吐自若的样子。心里渐渐不再慌乱,反而比平时更冷静沉着许多。

  环顾室内,见墙角壶中还有没用过的清水,便主动说道:"雷公子,我先替你清理一下伤口吧。"

  "麻烦了。"他虽想自己动手,却是四肢无力,只得点了点头,低声谢过。

  当下关若月从铜壶中倒水,端着水盆和干净的布定到边,搁在头几案上。犹豫了一下,她咬着嘴:"那…雷公子,失礼了。"

  他黝黑的脸上,竟也似泛起了一丝暗红,但是望着她的眼神却依然沉毅,不带任何轻浮念:"麻烦姑娘了。"

  必若月红着脸点了点头,摸到他的前襟,轻轻地助他退下衣衫。

  雷拓突然想起一事,抬头道:"关姑娘,我内襟袋中有一锦囊,里面有些丹葯,麻烦姑娘取出。"

  "喔。"关若月马上依言找出了锦囊,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有五颗龙眼大小,五晶莹的葯丸,异香扑鼻,不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叫莹川丸。姑娘,麻烦你给我两颗。"

  "嗯。"她拈起一颗送到他嘴边,看他含入口中,慢慢嚼碎下,才给了第二颗。扎牢囊口,才要将剩余的葯丸放回他襟袋里,他却摇了摇头。"关姑娘,剩下的你收着吧。"

  "这…"

  "莹川丸不但能治伤,也能解毒治病。"他微微一笑。"雷某今天百般劳烦姑娘,无以为报。只有这个,姑娘后或许还用得到,就请收下吧。"

  "如此…就多谢公子赠礼了。"关若月见他说得诚挚,也就不再推辞,收下了锦囊揣入怀中。

  助他退下袍衫至际,她拧了把巾,轻轻按上他的伤口,抹去干涸的血迹。

  "我这里没有什么创伤葯,只能麻烦你将就一下了。"她歉然地说道,将他肩头的伤口包扎妥当,披回外衣,随即又绞了一把冷巾,仔细而轻柔地替他擦去脸上的血迹泥沙。

  下丹葯后,口已经不如之前闷窒,没了气血翻涌的那般难受∽拓侧头望着关若月,只见烛光将她脸颊照得明,宛若白玉雕琢一般,娇美不可方物,让他不觉有些怔忡了。

  他知道自己的这张脸,说好听一点是相貌威严,说难听一点,就是恶吓人。平时人们看见他不是皱眉躲避,就是偷眼猛瞧,那些斯文人家的姑娘更是一接触他的目光就花容失,战战兢兢。无论他谈吐如何谦逊小心,走到哪里还是被当成洪水猛兽,彷佛都惟恐他突然翻脸,拔刀杀人一般。所以久而久之,他干脆远避人群,除了江湖豪客,鲜少和其他人接触。

  可是眼前这体态纤弱的少女,一开始虽也是惊惧不已,却在短短几句交谈之后便开始对他放心,甚至不计较他夜闯闺房,反而帮着他隐瞒行踪,实在是始料未及。

  此刻看她悉心关怀的模样,只觉得一生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美丽的女子。心中温暖,低声问道:"姑娘,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必若月怔了怔,在他目光注视下,脸颊不自觉地微微发烫。她垂下了螓首,片刻,才轻声回答道:"因为雷公子你是个好人。"

  雷拓微微挑眉,不无诧异。这一生,还不记得有谁素昧平生地就说他是个"好人",黝黑的眸中顿时闪过一抹趣味,微微笑道:"是吗?何以见得?"

  必若月处理完他的伤口,先站起身来,将水盆端回墙角的铜架上,等走回他身边,她这才细声回答道:"因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会…不会用那种眼光看待我。"

  虽然她于说出口,但是两人心里都明白,她说的"那种眼光",是多少的轻薄与侮蔑∽拓心头一热,口而出:"风尘女子身在青楼,多半非为所愿,更何况是姑娘这般斯文重礼…可恨世上,多有幸灾乐祸的浅薄之人!"

  见他说得真诚,关若月眼中浮现薄薄的水雾,低声道:"谢谢你。"

  雷拓望着她,突然问道:"不知姑娘竟为何会落此地?"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关若月顿时楞住了。

  话一出口,雷拓也自觉唐突,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姑娘若下愿说…"

  "不,我…"关若月摇了摇头,垂下眼廉,"实不相瞒,我其实出身富贵人家。我爹曾经官任礼部尚书,权倾一时…"

  陷入回忆里,她的眼神变得有些蒙胧,低声道:"最是春风得意的时候,逢年过节,家门前送礼的人简直就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雷拓有些吃惊,但是转念一想,却觉得自己不应该感到意外。看她举止如此温雅,举手投足间皆有大家风范,自然是书香世家,名门千金了。他微微蹙眉:"却不知后来…?"

  必若月幽幽叹息了一声。

  "爹爹自恃才高,颇有孤芳自赏的样子,惹恼了不少同僚,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一迳数落他的不是…"她的眼中浮现泪水。"一开始皇上欣赏爹爹的文采,还处处偏护着他,可是日子一长,终究厌烦。爹失宠后,有人趁机编造伪证,说他私通蛮王,居心不良。大理寺不问青红皂白就判了他的罪,我爹…被极刑处死。"

  说到这里,终于忍耐不住,掩面低声啜泣。

  "关姑娘…"叛国之罪,何等严重∽拓不必再问下去,就知道她至亲中必无侥幸免难之人,不由地感到一阵心酸,长叹了一声:"姑娘,请多保重身子,节哀顺变。"

  没有拉拉杂杂地说一堆无益废话,可是短短几个字,语气忱挚,却是她能感觉得到的。关若月咬了咬嘴,抹去泪水,深深地了口气。

  感觉心绪平静了些,她勉强一笑,接着说道:"好在我娘早逝,爹又未曾续弦,膝下无子。总算…总算没有许多人受到牵连。"

  雷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可是,姑娘却…"

  "其实,我也不知自己是幸或不幸。"关若月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原本,我该是被发配边疆的。可是办这事的人也不知是不忍心,还是想要牟利,偷偷拉人顶替,把我卖来这里。总算我略通琴艺,杨嬷嬷的心肠又不坏,就这么着,让我当了三年的清倌。"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至少是很感激她的…"

  雷拓望着她秀美的轮廓,那平静的表情掩不去眼中的忧郁。他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关姑娘,可曾想过要离开这里?"

  听他这么问,关若月纤瘦的身子猛然一震,垂下了头。在她来得及侧头回避之前,一颗晶莹的泪珠已经俏无声息地滚落,打了雷拓脸旁的被褥。

  然后,才听见她用很轻很轻,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回答道:"每一天。"

  每一天啊!

  虽然杨嬷嬷待她不薄,虽然免受军役之苦,可是现在这样的生活,她无法从容面对!无法学会对着贪婪骨的目光强颜欢笑,无法学会对風騒放的言语曲意逢

  都说红香院的清倌花魁自负身价,冷若冰霜。有谁知道,在那无动于衷的外表下,每一天她惶如惊弓之鸟,恨不能翅而飞啊!

  每一天,每一夜…

  必若月紧紧闭起了眼睛,却挡不住泛滥的意和心里的凄然,让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成串滚落。

  "关姑娘…"突然有股冲动想要带她走,带她离开这一切。他能看得出,风尘之地的纸醉金,正慢慢扼杀眼前这位文秀娇怯的姑娘。可是话已经到了喉咙口,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又凭什么呢?素昧平生,自己是个有一身家仇恩怨纠的江湖汉子,家境也并非富裕,要她这么一个文弱的姑娘跟着自己,过简陋的生活,担惊受怕,难道她就会比现在开心吗?

  包何况,他虽无轻薄之心,可是孤男寡女又非亲非故,终究惹人非议,毁了她的名节。纵然他愿意照顾她一辈子,她好歹也曾是堂堂的尚书之女啊!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难道会甘心跟着他?

  只怕…未必啊!别的不说,她娇颜如花,他却貌似恶鬼,已经是云泥之别!

  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竟只能满怀愧疚地低头,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对不起,提起了姑娘的伤心事…我一时失言,姑娘莫要见怪。"

  必若月这时已经渐渐平静下来,见他脸上满是同情和歉意,她微微一笑,擦乾眼泪摇了摇头。

  "别这么说。其实…其实你肯听我说这些,我很感激。"悄然低头,平静的素颜藏不去眼中的一丝落寞。"这些话,平时我不能对任何人说。"

  "关姑娘…"他的心不脑扑制地,为她痛起来。

  必若月突然甩了甩头,似乎下愿让自己沉溺在过去中,强打起精神。"嗳,我又罗嗦了,雷公子别见怪。时候不早了,你快休息吧。"

  雷拓见她拿起烛台就要离开边,不由地一楞。"姑娘你…"

  "公子伤重,今晚就、就睡我的榻吧。"她的脸微微一红,颇为不自在地说道。"我在桌上趴一下就好。"

  "那怎么行!"雷拓急道,连忙挣扎着要起身。"深夜闯入已是无端,怎好再如此委屈姑娘?"

  "呀,你别动!"关若月马上赶到他身边,轻轻按住了他的肩头。"雷公子,你受的伤颇重,今晚就只顾好好休息。反正我不累,凑合一夜也没什么。"

  "关姑娘…"见她说得如此坚决,只怕不肯改变主意,雷拓犹豫了一下,沉声问道:"姑娘,你是否能信得过在下的为人?"

  "我…"见他的目光望着身边铺上的空位,不需要说出口,关若月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顿时飞上一层彩。犹豫了一下,她低声说道:"不是我不信你的为人,只是…这实在…"

  辈处一室已经十分不合礼教,更何况是共躺一个榻?

  "我也知道这样十分委履姑娘。可是,若我占了姑娘的,却要姑娘枯坐整夜,我怎能安心合得上眼?"雷拓静静地望着她,深邃的眸中是一片坦诚。"我发誓,绝不会碰到姑娘分毫,此事也绝不会有第三涸人知道。"

  必若月咬着嘴,半晌没有回答,终于,她点了点头,吹灭了烛火,轻轻地在他身边合衣躺下。好在她的十分宽大,虽然两人并肩躺着,中间还是留有距离,身子并没有碰到分毫。

  表面上,她的举止十分乎静镇定,其实心底却是慌乱不已。到底,是和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子睡在一张上啊!并非不信任他的为人,只是觉得尴尬,忍不住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未再多加思索,她轻声唤道:"雷公子?"

  "嗯。"

  "追你的那些人,现在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低柔的嗓音里含有一丝担心。

  雷拓思索片刻,才缓缓回答道:"找不到我,约莫是打道回客栈去了。那些人和我一样,只是路过江南,并非居住此地,姑娘不必担心他们去而复返。"

  "我不是担心这个,只是…后公子还会不会遇见他们?"她咬了咬嘴,含蓄地表达了自己对他的关心。

  雷拓心中一暖,温声道:"后纵然遇上,我一定会多加小心,不会再被暗算到了。若正大光明地比试,那些人的武功其实颇是差劲,奈何不了我。"

  必若月轻轻嗯了一声,片刻后,再次开口:"问句不知轻重的话,雷公子别见怪。那些人…是否和公子有仇?"

  "他们只是受人指使,倒和我没什么特别的过节。不过,指使他们的人的确和我有仇,而且是上一代传下的恩怨。我…"雷拓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关姑娘,别问了吧。"

  "对不起,我…"

  "我不是怪你。只是这些恩恩怨怨,本和姑娘无关,我不想拿来让姑娘心。"雷拓柔声说道。"江湖上的种种事端,多半不是什么让人开怀的故事,还是别知道太多的好。"

  "我明白,多谢公子的好意。"关若月感激地点了点头,轻声回答。

  静默了片刻,她突然又开口道:"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觉得雷公子你不太像江湖中人。"

  "我不像江湖中人?"雷拓愕然,他这样魁梧的身形,加上老是被人说杀气腾腾的五官,却有哪里不像了?

  黑暗中看不清关若月的脸,却能感觉到她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嗫嚅着:"在这里,也时常会见到一些行走江湖的大爷们。不像雷公子,他们的身上常常有…有种怪味…"

  最讨厌的,莫过于应酬那些什么"中原神拳"、"岭南飞腿"的,一边听他们吹嘘自己曾在某年某月某劈死过好几百人,一边还得忍受那剌鼻的异味。幸好她只是清倌艺;弹两个曲子便可以走人,否则…当真是不寒而悚。

  难道要当豪客大侠的前提就是好几个月不洗澡吗?想不明白。

  雷拓楞了片刻,蓦然笑了起来。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愉悦之意。

  "原来关姑娘对江湖中人的见解是这样!没有被姑娘列入臭男人的行列,雷某深感荣幸。"

  必若月顿时红了脸。"我本就不知道什么…公子却来取笑!"一边说着,她的角也忍不住微微扬起,语气中并没有恼意,却有几分像是娇嗔。

  "岂敢。"雷拓一笑,闭起了眼睛。"现在大概已经过子时了吧?关姑娘,早些歇息吧。"

  "嗯。"她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有些见腆,却不再紧张。"雷公子,晚安。"

  "姑娘晚安。"

  必若月闭上了眼睛,嘴角犹带着一丝笑意,很快便放心地进入梦乡中。

  躺在他身边,竟是一夜安眠。  wWW.xzIXs.cOm 
上一章   一池舂水悄悄乱   下一章 ( → )
《一池舂水悄悄乱最新章节》是完结小说《一池舂水悄悄乱》中的免费章节,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一池舂水悄悄乱》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