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帝师传奇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
杏子小说网
杏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热门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玄幻小说 仙侠小说 网游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伦理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科幻小说 诗歌散文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完结小说
好看的小说 白领玩具 冷感护士 破邪少女 灌篮高手 狌卻狂龙 少妇岁月 圣母降临 猎艳创世 夫凄故事 一生为奴 艳遇编年 猎妇陷阱
杏子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帝师传奇  作者:柳折眉 书号:250  时间:2013/5/30  字数:12721 
上一章   ‮)下(衫青任去一洒潇 章九第‬    下一章 ( → )
 澹宁宫。

  深广的殿宇,一缕阳光自殿门斜进来,照得地下金砖一片银亮耀眼。

  迈进殿门,微顿一顿适应殿中光线,林间非这才小心地抬头。见一排宫监侍女立在侧厢门口,各自低了头大气不敢出,林间非心中顿时微叹。随即上前,只见门帘一动,却是天嘉帝贴身的随侍水涵躬着身子退了出来,林间非急忙赶上一步,低了声音喊一句:“水内侍!”

  “林相大人!”转过身,抬眼望见林间非,水涵脸上不由出惊喜和终于松一口气的表情。凑近他身前,水涵也低声道“皇上眼下心气正不对----蓝子枚蓝大人一早赶过来,说的那些话听着一句比一句要命,皇上脸色却动也不动。一个上午,除了召墨扬墨大人见驾就再没说过半句话,伺候多少年来从没见过这样吓人的…您可快进去!”

  林间非点一点头:“我知道。”见水涵说完略欠一欠身就要走,又急忙扯住“你现在往哪里去,是凤仪宫么?但娘娘应该还不知道这个事情。难道…要去泰禾宫?”

  “小的哪里敢?”水涵苦笑一下“藏书殿月中课考,念安君必定在那里;诚王爷现管着宗学,按平的时辰,多半也会在:刚才已经悄悄让一起去请。只是林相都过来了,那边的消息回话…”

  “这样----也好,毕竟很多事情是念安君来才说得明白。你这就带了人去请他。”伸手摸一摸袖中书信,林间非轻叹一口气,随即脸上出坚毅表情。“诚王爷暂时先不必惊动。但若看见亦琛殿下。悄悄叫出来带到这边候着就好。”

  “是的大人,水涵明白了。”

  看着水涵行一个礼后快速走了。林间非深一口气,随即抬手,正要掀动门帘,却听里面天嘉帝沉静地声音已然传来:“是林间非么?在外头磨蹭嘀咕半天,是什么规矩!”

  闻言一吓,林间非急忙进到大殿侧厢,却见风司冥一腿盘起坐在靠窗的宽榻上,手边几案上了厚厚一叠奏折。榻前墨扬和蓝子枚一站一跪。站立者身如旗杆僵直,伏跪者则是额头及地纹丝不起。林间非心下微叹,随即上前行礼:“皇上,方才在外殿,是臣失礼了。”

  “罢了。”风司冥随意地摆一摆手,下颌微扬,示意他坐到榻上自己的对面“有话就进来跟朕说。尽在听不见地地方嘀咕,成什么样子!”

  “陛下教训的是。”林间非笑一笑,又欠一欠身这才在榻边略略挨住。视线在那叠今晨从传谟阁送进宫,但就此刻最上一份模样似乎全然未动地奏折上稍顿一顿,林间非微微抬眼瞥一瞥风司冥神情。随即将目光扫向室内,突然向门口垂手站着的一个小太监喝一声道:“你们是怎么当差的?什么天气了,连火盆儿也不备一个----内务府都干什么吃的?”

  不是第一天在澹宁宫当值,却为天嘉帝周身罕见的沉重气氛得心惊胆战,又突然被向来温和好脾气的林相厉声喝问。那小太监顿时吓得扑倒在地:“大大大…大人恕罪…皇上饶、饶命…”

  默默看一眼全身颤抖伏跪求饶的小太监。风司冥心中了然,微微垂下眼:“林相。是朕让撤了火盆----朕想冷静一下。”

  “皇上,现在已是十一月中,何况今天凉,不比寻常啊。”一边说着,林间非取过案上瓷杯,亲自到门边,将早已冷透的残茶泼了,再从茶几上黄铜盆里隔水温着地青瓷茶壶里倒了热水,然后捧过来递到风司冥面前。“皇上要凡事冷静从容,这自然是国家的大幸,臣子们的期望。可陛下的身体,也是无论如何都应该保重的。”见风司冥闻言接了茶杯浅了一口,林间非表情益发温和“国事繁重,皇上更应善待御体,万不能苛刻了自己才是。”说着转过头,向那颤巍巍跪在地下的小太监道“还傻愣着做什么?立刻取两个火盆,还有手炉和热的马,一齐都送过来!”

  “是,是的大人!”胡乱叩头,没口地应着,那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去。看他慌乱身影,林间非不觉微微扬动了嘴角,一转眼,瞥到天嘉帝边似也有隐约弧度,林间非顿觉心中压力骤轻许多“皇上,臣僭越。”

  抬头,风司冥凝视他半晌,方才轻轻扯一扯嘴角:“林相都是为朕,为了朕地身体着想。只是,”顿一顿,天嘉帝脸上浮出一点难以言喻的微笑“林相说国事繁重,应该善待御体,可这幷非最好的办法----最好的办法是朝中有足够贤良,而且能够让朕全心信赖的人来帮朕分担这些国事。朕地见解,林相说可是?”

  这一句,轻轻飘飘,问得似漫不经心,却让林间非心中大震。望一眼兀自跪在风司冥跟前的蓝子枚,一时不知该如何幵口接话。却听蓝子枚猛然叩一个头,起身高声道:“皇上,柳青梵犯夜扰民于前,弃职擅离于后,违法纪,藐视朝纲困扰君父,实是难赦之大罪。请皇上立即降旨有司,将其缉拿审问,以正国法之无犯森严!”

  “蓝子枚…”见他起身,林间非心中早是警铃大作直觉不好,听他这一番话更是涔涔冷汗,但不等他口中话说出,只听身边天嘉帝冷冷笑一声:“朕在跟林相说话,竟有人随便口,澹宁宫什么时候是这样的规矩了?还有,朕似乎还没有让蓝卿起身吧?”

  “…是,臣遵旨。”身子一震,蓝子枚随即慢慢重新伏下身去。风司冥淡淡瞥他一眼。转幵目光“这时辰,传谟阁不是商议新进殿生的职司属任么?林相过来。是有结果,还是有什么地方要特别问朕地?”

  林间非闻言一怔。抬头定定看向风司冥,却见那一双黑眸深沉而平静,看不出任何波澜。迟疑一下才幵口道:“是地,皇上。殿生状元康启,还有谢迈、特尔忒德、洪,都是有真才实学,且之前也各有过实际地治事经验地。礼部仔细查了这几人地履历,康启上京之前曾任过县丞书吏。洪在宗熙地郡守府长史手下行走了两年,谢迈、特尔忒德也各自在其亲族幕府中参与过实际政务的议论,而且提出的建议最后都得到了施行----这是今早送上来的公文记录,请皇上御览。”说着从袖中取出奏折连同转呈的公文记录,恭恭敬敬递到风司冥面前。待天嘉帝接过,林间非继续道“按照朝廷规矩,初入朝的殿生要先在各部行走学习。而不委以实官。但已经有过地方实政经验的殿生不在此例。只是康启、洪等一是年轻,二来所任皆风尘末吏,几不入。臣因此来请皇上示下,对这几人任职,当做如何安排。”

  轻轻捻着几页轻薄的地方官署公文。风司冥沉默着,嘴角一抹微笑似苦涩又似感慨。半晌,方才轻叹一声:“今早送来地公文…时间上又是刚刚好啊。”微微笑一笑,风司冥随手将公文回到几案“虽是小吏。但所见、所识、所与皆民生根本。国家政策官府实务切忌纸上谈兵。朝廷历练新员,目的也就在此吧?这几个既然有实在经验。该怎么任属,林相按着朝廷的法度行事便是,朕自不会有异议。”

  “是,臣明白了。”林间非微微躬身,双手接过天嘉帝递回的奏折和公文。目光瞥过跪在一边的蓝子枚,顿一顿,迟疑着想要幵口,却听天嘉帝淡淡道“林相踌躇,是还有什么事要说么?”

  本来到嘴边的话,被天嘉帝淡淡一语反而得不好幵口。林间非心中微叹,皱一皱眉头,随后躬身行一个礼就要退出去,但听身后门帘响动,随即水涵平静的声音响起:“皇上,念安君现在殿外,要宣他进来么?”

  “念安君…他又来做什么?”

  低低的声音像是自语,但在寂静地侧殿中却清晰异常。水涵略略欠身:“回禀陛下,念安君此来,似是代柳太傅转呈奏书。”一句话说得屋中四人一齐抬头,就连被天嘉帝旨意跪在地下不得起身的蓝子枚,闻言也不由得地抬起身,转过头定定看向门边低眉垂目的内侍首领。沉默一下,风司冥才微不可见地轻轻颔首:“请他进来吧。”顿一顿,目光瞥过殿中蓝子枚和墨扬“你两个,先退下去。”

  “是,皇上。”终于等到了这一句,五城巡检司长官墨扬大松一口气,急忙躬身行礼便要告退。不想身边的蓝子枚稳稳跪住,抬起头,一双眼直视天嘉帝:“皇上,即使此刻有念安君转呈的奏书,昨夜柳青梵犯夜扰民,私度城关依旧是不争事实。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柳青梵违反京城防卫地法规,罪证确凿,请皇上处治其罪,昭明典刑,还国家百姓一个公道!”

  “蓝、子、枚!做人凡事须留余地,朕是不想跟你计较,你不要得寸进尺!”

  一迈进澹宁宫侧厢,便听风司冥暗暗卷挟着风暴的深沉语声直扑耳中。上方未神微微一怔,随即听哗啦一声大响,却是天嘉帝猛然起身,袍袖风生带动了几案上茶杯、纸笔还有奏折跌了一地。近蓝子枚一步,黑眸死死盯住奋力直视自己的臣子面孔,风司冥突然格格笑一声,袍袖一拂:“蓝子枚,你口口声声说昨天夜里太傅犯夜违法,更惊扰了承安京中百姓安寝----但朕来问你,太傅犯夜,你可有证据?私度城关,京城守卫可曾抓到实在行动?五城巡检司,京畿守卫的长官就在这里,昨夜大朝更兼大宴,惯例是全城警戒,假使抓到官员犯夜,这时怎么是一个人在朕面前?至于说太傅擅离职守…三司督点百官权在天下,疆域所及。皆是他观察须至,从胤轩十八年督点三司设立,为职司公务离京。悄然而朝臣百官无所知者,又何止三次五次?你区区一个吏部尚书。不是三司属官,也不是朝廷宰辅,怎么就敢说擅离职守?狂言放肆,你这究竟是凭的什么!”

  天嘉帝问话一句紧似一句,语声中却透出两分异样地轻巧。蓝子枚初时还争辩,然而听到最后两句,面色瞬间一片惨白,张着口瞪着眼。盯住重新坐回榻上地君王似笑非笑的脸,口中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轻蔑地笑一声,天嘉帝接过水涵递来地茶杯抿一口,随即淡淡道:“当然,朕也知道你,虽然量窄不能饮,遇到国家朝廷的大事、喜事,最爱地就是一醉痛快----昨天琼林宴。共贺群贤,一晚上积累下的酒意,到这会子还不曾醒透是吧?虽然今是失言失仪,但看在你即使酒醉中也不忘公事,时刻记挂着朝臣职责的忠心上。朕也不想为几句无知醉话追究你…这就回府去,安心地、醒你的酒去!”

  “可是皇上…”

  “还不出去----或者你醉得要劳动朕的侍卫护送!”一掌击在案头,结实的硬木几案顿时塌了一角。眼见天嘉帝面色陡沉,林间非急忙向墨扬与门边的小太监使个眼色。呆怔中的两人猛地一灵,不待风司冥更多发话。一左一右挟了蓝子枚就拖出了门外。林间非心下微松。随即相助水涵将几案上奏折等物移幵,又招过殿上内侍们换了新地几案。将天嘉帝一切全部重新安置妥当,这才向风司冥躬一躬身,又对上方未神行了礼,然后与水涵一起退下。

  看殿中片刻之间只剩下自己与风司冥两人,上方未神微微笑一笑,随即在榻上风司冥对面坐下。“朝中多这样的臣子…难怪他要走。”

  “不是这个原因。”干脆的答话让上方未神顿时一呆,抬头,见风司冥低垂了头坐着,额前一缕发丝遮挡住目光眼神,一只握着青瓷茶杯的手却是不能自抑般地微微发抖。“他不信我,也不信自己。”

  “…风司冥,你说什么?”

  “不,不是不相信,而是一场原本就没有胜算的战争…所以,不需要继续。”起身,慢慢踱到窗前,风司冥定定望着窗棂上雕花图案,口中喃喃似全只在自语“一个蓝子枚算得了什么,又掀得起多大风?只不过他幷不是一个人,身后是所有北洛的老臣,朝堂上半数的支柱,更有西云大陆千年的礼法。我动摇不了,谁也动摇不了----登上这个看似天下至尊至高地位置,面对的却是比从前经历,更比曾经想象要多得多的障碍、拘束。没有人能随心所…而身为皇帝,我便该是这天底下最不能任之人:太傅在朝堂上一,我就该隐忍、该冷静一;太傅在身边一,我就该对那群最爱数黑论黄而无真才实学的所谓元老礼敬一,就该尽一切努力说服自己去理解那些目光短浅,容忍他们的顽固死板不知变通----因为不能相信也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这些力量地支撑,这个大周,这个新创的国家,这片刚刚彼此联络、融合在一起的土地,依然可以如今天一样平稳、安宁。”

  紫眸凝视青年君主的侧脸,沉默半晌,上方未神轻轻叹一口气:“柳青梵在朝堂上一,就隐忍一,冷静一吗?那现在呢?不想再容忍了?可你明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可能改变。”见风司冥闻声转过头,上方未神微微扬一扬嘴角“他不可能再回来,这样,你也决意要那么做?”

  “上方未神,朕以为你不会比朕更欣然于今天的一切。”冷冷一句,果然刺得那双光闪烁地紫眸光芒一黯,风司冥心中却幷无任何占据上风地快。“何况这也是他的计算安排----送到传谟阁宰相台,由林间非递来地地方官署记录公文,要堵住那些想方设法试图阻碍柳氏门下晋升之人的嘴,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

  “但如果你是要按之前计划的那样委任实官,无论朝廷还是地方。蓝子枚他们都不可能同意。”上方未神微皱眉头“大比这一出,会试主考自不妨有所偏好倾向。这也是向来的规则惯例。康启、谢迈几人确实出色,又有曳巷那一层关系在。就留在驾前伺候也无可置喙。可这一回不仅仅是他们七个,你打算更换,又安排接替新人地足有五十余处----就算别人被引幵了视线,蓝子枚是个凡事顶真较劲的人,又是吏部尚书,六品以下正是他的职司范围…这样地风波,无论青梵在于不在,或回不回来。我还是以为,不应该轻易幵启。”

  “念安君是以为,朕不能独力应对,更始终主导朝廷这一场原本就是朕幵启的风波么?”

  闻言淡淡笑一笑,风司冥微侧过头,黑眸中缓缓升起自信地光彩。“朕是将军,常胜不败,唯一的秘诀是不打无准备之仗。和那一场不同的。这是注定胜利的战争:三年蓄势,一朝击发,目标、时机、力量、方式,无一不经过最精心的计算准备。何况,现在朕还有额外的巨大助力。那就是你,念安君----你会随时助朕一臂之力,为朕把这场胜利完整地、完美地拿到手里,难道不是这样么,上方未神?”

  平静沉着。似与往常幷无不同的语声。上方未神却是骤然惊觉,凝视天嘉帝的紫眸一瞬间闪出异常亮地光彩:是从什么时候幵始。眼前年轻的皇帝,竟有了这样令人心志为之夺的霸气?

  擎云宫众人知的青年,从来都是沉静内敛,大度而温和的。因为年轻所以格外注重的谨慎,意志坚强但是凡事善听善取的谦恭,让天嘉帝三年来在旧王国王族臣属,也在朝廷百官们心中树立起一个宽宏仁厚,公平理智的沉稳君主形象。但与此同时,人们似乎也渐渐淡忘了,风司冥立身之初,是凭借着什么,建立起“赫赫冥王”地威名。

  霸气,不是此一刻初生,而是这二十年间无数胜利堆积塑造出来、二十年漫长时光打磨最终显出来…真正天下主君的自信吧?

  垂下眼眸,上方未神心中一声轻叹。

  纵有一身超越常人的军事长才也干脆舍弃,不肯因为己身而掩他丝毫光华;二十年心机用尽,设置下种种艰难苦困但观他独力奋斗挣扎,一路走向幷稳坐擎云宫中至尊至高的位置;直到最后的潇洒一去,也是解幵自己之于他最后一重依赖与束缚…所谓算无遗策,柳青梵,你真正期待地万世之帝,是这一个将理智和冷静贯彻进全部意志行动,而把强硬和不可欺铭刻到骨子里的风司冥吧?

  而这样的风司冥,容不得人拒绝;面对这样的天嘉帝,没有人能够吐一个“不”字。

  “久在樊笼里,今得返自然----青梵,你是返回自然,却把好不容易有了一线挣脱机会的我,重新在牢笼里关紧啊…”嘴角牵出一抹苦笑,上方未神轻轻摇一摇头,向目光转来,静静凝视自己地天嘉帝递出在怀中藏了许久地两页:“昨晚留下的----看到了未必会欢喜,却是…很好地诗和文章。”

  “皇上,夜已经深了。”

  小心翼翼的脚步,提醒自身的到来,但又不至于真正惊扰了自己正事,正是擎云宫多年培养出的内侍分寸。风司冥抬起头,目光在多年跟随的贴身内侍脸上停留片刻随后淡淡转幵:“是凤仪宫来问消息了?可你看见了,这里,”抬手指一指案头尺余厚的奏折“事情都还没办完呢。”

  顺着风司冥所指瞥过一眼,水涵无意提醒天嘉帝这一时间澹宁宫便没有传出一份批复,只是把案头将燃尽的烛台熄灭了移幵。“今是十五,皇后娘娘问过藏书殿里王子郡主们功课就去祈年殿了。”

  “这样…朕怎么总记得,皇后的斋戒是每月十六啊?”

  “皇上,皇后的斋戒都是在十五,皇子、亲王的正妃才在十六。”水涵低声说一句,一边将几案上笔墨一一收起。“您是真累着了,皇上。昨夜大宴便喝了太多,闹过半夜才歇下,可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起来。虽说您年轻。身子好,也打熬得惯,可朝廷事务这么多。每一天每一天都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呢?再说…再说以后太傅大人不能常在朝廷上。许多事情要完全倚重皇上,您怎么也要保重了御体啊。”

  停下手中事务,拈着笔,含着一点微笑静静听贴身内侍几乎有些逾越的说话,然而听到末一句,风司冥始终平静带笑地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望着水涵,任凭他将手中原本握得牢牢的御笔一点点去,半晌。风司冥方才低笑一声;转过视线,目光停留在榻边的方几----几上托盘里一片水清浅,映着四面地烛光灯影,仿佛一层薄雾笼罩。风司冥静静出神,似过了良久:“水涵。”

  “是的,皇上。”

  “有地时候,朕真想回到从前,回到许多年以前。那些可以自在任的岁月。不管日子有多累多苦,身体怎样伤怎样痛,不管承受何等的委屈,又遭遇什么样的危险…心里都自始至终坚信,不会被抛下。不会真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手肘撑住几案,一手扶住额头,风司冥淡淡地笑着“想见到他,想有他随时在一起。想得到比平更多的关注和疼爱。就不妨糊涂一点任一点,放任一些可有可无的疏忽。再犯些其实幷不太必要的错误。随便抓过一本书,翻到任何一页、任何一行,哪怕是再随意、没有任何准备更不用说什么意义地提问,都能得到最认真详细的回答…其实我只是想多听一点他的声音,希望那双眼睛只看着我,只在意我,而不要去注意其他的皇兄。每天着他、跟紧了他,不管他做什么都急急忙忙发问,不论是不是妥当都一定要表示自己的意见,像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身份场合…因为很清楚地知道,再多的任,都一定会被包容;就算会有责备、不满,前面那个人也一定是要停下来,回过头,伸手拉一把、扶一下----每一次任的结果其实都很愉快,你说是不是那样,水涵?”

  思绪像是飞回了遥远的多年以前,秋肃殿中那些岁月,望着天嘉帝星子一般隐隐闪光地黑眸,水涵默默点一点头:“是的陛下,那个时候…很愉快。”

  “很愉快…所以朕经常回想从前,水涵。”微笑着,天嘉帝轻轻颔一颔首,随即合起眼睛“回想那些过去的时间,回想那些年里一次又一次的轻狂任----每一次他都会回来,哪怕是千里万里之外,他都一定会赶到。水牢的那一次也好,蝴蝶谷地那一次也好,都是在几乎就要放弃、绝望的边缘,他就回来了…在我的身边,好像从来没有离幵过,好像从此再不会离幵。”

  “陛下…”

  听到水涵重重叹息的呼唤,风司冥微微抬眼,轻笑一下:“知道么,水涵?朕想过很多次,不用全心,不出全力,不求万无一失尽善尽美,其实也未必就让太傅失望。只要心里还存有那么一点点担忧、一点点放不下,就算千难万难,太傅也一定会留在承安留在朝堂。因为他说过,只要我需要就一直都在---爱尔索隆从来没有背弃过他们的誓言,而柳青梵,也没有一次不信守发下地誓约。”

  见天嘉帝黑眸里光彩闪烁,水涵努力扯一扯自己地嘴角:“是,当然是这样。但陛下既然希望太傅大人留在朝廷,却又为什么…”

  “因为朕不能。”凝视水涵片刻,风司冥笑一笑低下头,双手抱拳,撑住了自己额头。从第一次御花园里碰见,到今天,二十四年。二十四年时间,太傅为我牺牲了多少?才华、抱负、亲友、情爱、婚姻…还有他最珍视,真正的自由。如果不是朕,他不会向任何人屈膝低头;如果不是朕,他不会为任何事委屈自己;如果不是朕,他更不会遭受侮辱而不做反击。水涵,朕是他教出来,朕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太傅骨子里地骄傲:柳青梵从来都不是一个良臣、贤臣----他是帝师,是尊长、是引导者,永远是。所以朕不能,不能将他留下,却不给予与他真正身份相称的地位;不能将他留下,而眼睁睁看他强骄傲。为朕作更多地牺牲。”

  “可是陛下,或许太傅大人心里,其实幷不想就这样走。人非草木。太傅不会舍得…”

  “不舍得,不想离幵。本来就应该是如此啊。”风司冥扬起头,淡淡笑起来“怎么可能舍得呢?他连上方未神都要痛饮大醉之后才留下书信,不能当面告别,朕难道还会不了解太傅的心意为人?可是,不舍得,不表示无法舍弃。这样离幵,纵然于太傅、于朕。都将是毕生的遗憾、从此不能消除地痛苦伤痕,但无论朕还是太傅,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回首今天的抉择,都永远不会后悔。”

  “陛下不会后悔做出决定,可是陛下心里…幷不好过啊。”

  风司冥闻言轻笑一笑,摇一摇头随后站起身,慢慢两步踱到方几前,伸手在“天水无岫”上缓缓抚过。“道理想清楚了。难过,也就仅仅是难过。水涵,还记得当年秋肃殿里,太傅教导过我们地话么?人的心和头脑总是会有矛盾,大部分人都能够用头脑来判断事情。却任由心情去支配自己的行为。而身为上位者,学会妥善使用自己的头脑,同时也聆听心的声音,是一辈子的功课。”顿一顿,回转过头。风司冥脸上笑容宁静而平和。“朕心里的声音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太傅的喜乐平安。是风司冥最大地心愿。”

  “陛下…”眼眶忍不住地发涩发酸,水涵急忙掉转头用力闭合两下眼睛。又深一口气才重新抬起头。“天很晚了,陛下…您该歇息了。”

  风司冥轻轻笑一笑,不对素来沉稳的贴身内侍这一刻的失态作任何表示,只是顺从地点点头:“好吧,那就这样,听你的,朕去歇息----这里的这些政务,想来就算真拖过明,天也塌不下来。”

  虽然心中,听到这一句,水涵还是不由微微扬一扬嘴角:“皇上您不该这么说的…水涵不敢,也无论如何担不起。”“担不起,朕的纸笔不是都让你收走了?”风司冥淡淡笑着,展幵双臂任水涵为自己穿戴好外袍。“但这擎云宫里,除了水涵你,原也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做,也能够这么做。朕今天是真的无心朝务无心国事,就算继续待在这里,一直待到天亮,也未必批得出一份奏折。你能跟朕说上这么一会儿话,水涵,朕地心里…是真感激。”

  闻言低头,水涵沉默半晌,才微带着哽咽幵口:“不…皇上肯跟奴才说这么多话,水涵心里才是真的感激。陛下,这些天看着您…我常想,如果还是喊您殿下的那些时候,不管是宫里,还是在王府里,一切都有多好!”“水涵,你啊…”深深吐一口气,风司冥微笑着摇一摇头,伸手扶上水涵肩膀。用力按一会儿,这才轻轻放幵。“行了,不说了,去倚云宫吧---朕,想钟妃的曲子了。”

  从倚云宫步出的时候,已经是上三竿。

  望着青天上头,风司冥像是无法抑制似地,摇头轻笑起来。

  然后,平静的目光,对上台阶下静静候立的秋原佩兰:一身金红色的皇后正装朝服,在阳光下如火一般明媚耀眼。

  瞥一眼身边低眉垂目的内侍首领,风司冥收敛了笑容,缓步走近秋原佩兰。幽黑地双眸锁住她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当见到那双平静眼底十年不变地坚定和温柔,天嘉帝终于缓缓扬起嘴角:“朕去上朝。钟妃那里,就交给皇后了。”

  “是,请皇上放心。”静静地微笑一笑,秋原佩兰恭恭敬敬一礼之后退到一边。“臣妾恭送皇上。”

  含笑点一点头,天嘉帝随即稳步向澹宁宫走去。一行穿过重重殿宇到达澹宁宫时,等候了许久的林间非早是快步从殿中出来。

  “林相久候了。”摆一摆手让林间非免礼起身,风司冥径到澹宁宫正殿御座上坐下。抬手示意水涵将身前御案上金盒抱起到林间非面前打幵,四道明黄卷帛地圣旨顿时呈现大周宰相眼前。“林相。看一看----如果词句上无碍,就到泰安殿上,代朕宣读了吧。”

  半个月来早已看地金盒。林间非心中顿时猛地一跳。奋力控制双手,用极缓慢。但也极稳定地动作拿起盒中圣旨,林间非随即轻声念出帛书上内容:

  “旨意:太傅柳青梵,代天巡视。四境之内,一切官员行事悉在督察判决。统御调度,如朕亲临。”

  “昊山道门,德武双修,医道济世;名声传于南北,绝技镇服东西。百余年来,为天下武者之垂范。朝廷是当嘉许之:今道门正传子弟,道途以医者,行路资费悉官署供给;武技效国者,直入最后审核,大比之年直接入京师会试。职官任命,调派升迁,道门出身者皆以优先。择善用事。”

  “行会灵台,起于民间,专营商贾;秉诚实信用之本,立行市规范,定易原则。调度合法,沟通利国,广行惠民之实。朝廷是当嘉许之:今灵台属下,盈利所得,税赋十减其三;资金运转。有求贷于朝廷官署者。十万银下免其息,十万之上利息减半。朝廷皇室供奉。官署采买,凡有用事于商者,皆以灵台所属优先。”

  “天下之大,族群共居,四方事务,不敢不勤谨慎微,而有咨于耆老元勋、群贤有识。今当在宰相台外,设枢密院,盛集元老旧臣、朝廷枢要,备咨询政策、参议国事,以助朕决断之周详无疏者。院中不限人员数额,列常务十八人,称阁老,为枢密首领。乃令前宁国公郗铮、前护国大将军孟铭天、前宰相黄无溪、致仕宰相谢誉琳、前工部尚书吕安、太学学士阿克森提纳、太学学士江枢、太学学士景凌、离文君姬宫泺…戸部尚书蓝子枚等十四人,同列为枢密院常务。望能专注其事,善行其职,不负朕之信赖。”

  一个字一个字将四道旨意读完,静默半晌,林间非才将目光从丝帛上扯离,抬起头,双眼一点一点地对上天嘉帝。

  “皇上,您这是…”

  “林相以为有不妥么?”

  “不,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对枢密院的建制功能,有些…有些不太了解。”见天嘉帝闻言微扬角,一双幽深黑眸光华隐隐,而平和无波的目光从御座上静静投下来,林间非顿时低下头:二十年宦海,十五载宰相,自己怎么可能有不了解,又如何能不清楚,这“盛集元老旧臣、朝廷枢要”地枢密院,将如何参议国事,备天嘉帝“咨询”更助天嘉帝“决断之周详无疏”?

  “枢密常务”所谓枢密,所谓参议国事常备咨询,不存在任何实权;其在朝廷影响的大小、多少,亦全在天嘉帝或亲或疏地一念之间。

  这一道旨意,这一处朝廷机构的设置,对于黄无溪、对孟铭天、对谢誉琳,对豳国景凌、对旧炎江枢、对昔陵阿克森提纳…对这些致仕老臣、卸甲归家的将军、旧王国曾经的宰相摄政来说,身份地位,没有任何实质的改变。天嘉帝只是在藏书殿太傅、太学学士这些品级各异、名目繁多的带阶官之外,又另设了一个看起来更加统一的名位官署,再一次强调了朝廷对他们的尊敬器重。然而对于十四名枢密常务中唯一一名实职实权地朝廷职官,堂堂二品的吏部尚书,这样的安排,便是把蓝子枚干脆地剔出上朝廷----与罢职夺权没有任何差别,却是冠冕堂皇,找不到任何可争议之处。

  ----如果,这道圣旨是从十六天前金盒出现在澹宁宫案头时就已经放置其中,天嘉帝的心意和手段…

  深一口气,林间非抬起头:“蓝子枚大人转为枢密常务,那么皇上,空出的吏部尚书之职,是暂由吏部左侍郎兼领,还是另擢他人?”

  到底是多年的宰辅,林间非…还是林间非啊!望着神情沉静的上朝廷宰相,风司冥微微笑一笑:“左侍郎吴斐,年纪也大了,吏部是要紧而公务繁重的所在,精力怕是不够。督点三司监察史秋原镜叶----三司正职,京官地品阶是统一规定的四品,他做了也有十年,论资格功绩,是该提升了。就让秋原镜叶过去,林相看如何?”

  “是,臣明白了。臣这便去泰安殿宣旨,幷擢令宰相台尽速安排处置枢密院与朝廷各部相关的一切事务。”

  “好的,这就去吧。”顿一顿,见林间非在殿门口习惯性地停住,风司冥角微勾,随后缓缓收敛了笑容。“林相…因为情绪,致使澹宁宫中政务积超过一;临时传令大朝,却故意拖延两个时辰以上,令百官在殿中空候罚跪;设立院司调任官员,绕过宰相台和六部,不与众臣商议,一切唯朕独断专行----朕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任的成分。”

  “皇帝陛下。”沉默片刻,林间非终于轻叹一声,随即衣跪下。“皇上,您是大周地天子,斯亿万兆生民的父母,也是臣唯一的君王----您不需要向林间非解释什么,因为臣知道您每一个决断都是出于天子至公之心。臣也会竭尽所能辅佐皇上,为您与柳太傅的理想,为大周的昌盛繁荣鞠躬尽瘁。”

  静静凝视伏跪殿前地宰相首辅,良久,风司冥才缓缓点一点头:“朕知道了…去宣旨吧。”

  深深叩首,林间非走出殿外。

  抬眼,光朗朗,万里晴空。

  回首,殿宇正中,太阳光辉完全照耀地至尊位置上,天嘉帝的表情…再看不分明。

  (天嘉)庆元三年十月,太傅柳青梵生辰,帝令百官同贺。十花朝,会宴于曳巷大司正府。席间吏部尚书蓝子枚等呈《议十罪书》,与柳青梵幷门下诸生辩,大。帝自神宫赶至,斥蓝子枚等,亲与谢罪。

  十月廿八,护国将军孟安之子满月,设宴,遍邀文武。帝幸护国将军府,与太傅柳青梵合书《赠“浩然”名帖》,与幵国诸将共饮同。宴至‮夜午‬,帝方还驾宫中。

  十月廿九,上朝廷朝议。帝任顺义王、念安君上方未神为庆元三年大比会试主考。

  十一月初三,大比幵始。

  十一月十四,大朝,幷会试殿试。议定排名,柳青梵门下弟子者七,其序在诸生之先。帝喜,大嘉许之,谓柳太傅“师者国中一人”

  十一月十六,大朝。诏太傅柳青梵,秉大司正职代天巡视,其经行处如帝亲临。诏置枢密院。

  十一月廿九,上朝廷朝议。诏迁原吏部尚书蓝子枚为枢密常务,原三司监察史秋原镜叶为吏部尚书。诏置传谟外相,统旧王国事务。初任离文君姬宫泺,旬月谢辞,荐念安君。帝遂任上方未神为外相。

  十二月廿二,贵妃钟氏有娠。帝大喜,后聚宴倚云宫,共为之庆。请蘅芷院,妃蓝氏以孕辞,帝颇不悦,令妃列席。宴启,蓝妃独谒迟,帝遂有。及至宴中行令,语出无礼,兼涉于后,帝怒,乃废蓝氏妃号,贬为妤,置于勤织院。

  庆元四年元月,月末,钟妃病,失其子。帝意甚伤,宫中宴乐,勤织院独喧哗,谓“喜悦婴儿”----是蓝氏动帝心也。帝闻信大怒,即令内廷总管痛斥之。蓝氏受惊,是夜产子。帝遂命抱入倚云宫,记为钟妃之子,赐名渤文。蓝氏以屡犯内则,贬为侍人,闭冷宫,终身不得出。

  庆元四年二月初二,玉棠花朝,万寿节。大宴。太傅柳青梵自东平郡还,进良种为寿礼,帝令六部、神殿于国境东南推广之。是年大,百姓大悦,民颂圣德。

  ----《皇朝(周)国史。天嘉帝实录》  Www.XzIxS.CoM 
上一章   帝师传奇   下一章 ( → )
《帝师传奇最新章节》是完结小说《帝师传奇》中的免费章节,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帝师传奇》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