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双曜引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
杏子小说网
杏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热门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玄幻小说 仙侠小说 网游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伦理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科幻小说 诗歌散文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完结小说
好看的小说 白领玩具 冷感护士 破邪少女 灌篮高手 狌卻狂龙 少妇岁月 圣母降临 猎艳创世 夫凄故事 一生为奴 艳遇编年 猎妇陷阱
杏子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双曜引  作者:天平 书号:5417  时间:2014/8/9  字数:11452 
上一章   ‮章三第‬    下一章 ( → )
   “你们是什么人?”声音带着隐隐的草木芬芳,象是一滴晨落在冯宗客耳中,唤醒了他的耳朵。

   “呜…呜…冯大叔,大叔他受伤了!”知安噎噎着说。冯宗客心中暗骂一句:“你小子,居然又哭起来!”

   “小女子是冲州人氏,姓霍。前往泷丘投亲,不在路遇匪人,幸得这位义士相救。眼下他身受重伤,恳请娘子施以援手!”这应该是他救下的那个女人了,语言倒是婉丽,浑不似她的相貌那般鄙陋。

   口上微微一凉,似乎有人解开他的衣襟。“这伤口似发过恶疮,才长好,又挣裂了。五姐,你身上带得有十七郎的罗丸么?”

   “呸!”有女子唾了一口,道:“我又不会时时寻人打架,为什么要随身带着这东西?”说罢笑起来,娇软中别有一番轻俏之意。

   “十七郎十七郎,”又是一个女子话进来,声音朗无垢,道:“小九一不念上十回也要念上八回的,干嘛不跟了他去呢?”

   “八姐!”察看他伤势的女子娇嗔起来,道:“我这是在救人呢!”她不说还好,一说反引得女子们“格格”笑个不休。

   “好啦好啦!”有个端凝些地道:“我们没有,可是赵痴儿他们一定是带得有的,腾一乘车出来给他们坐上。带他们一起去毬场罢!”

   “四姐说得是!”

   于是便有几只手拾了他的胳膊腿放到上车去,知安和霍女在一旁不停地道谢。他微张了嘴,也想说几句话,可是略一提气口就疼得厉害,只好作罢。车行了数刻,前面多了许多马匹嘶叫声,然后就听得有人欣然道:“是九娘来了么?”

   “好你个赵痴儿!”就听得五姐笑骂道:“我们这一大家子来了,你眼中就见得小九一人么?”

   “哪里哪里…”被唤作赵痴儿的“嘿嘿”地笑着,道:“原来五娘,喔,还有八娘七娘四娘都来了?这可真是…”

   “染云坊各位驾到捧场,这赵痴儿可真是有面子。”冷不防有人进一句,这人说起话来,尾音拨得老高,听着格外刺耳。

   “谁给他面子了?”九娘道:“奴家只是听说踏都的几位都头今在这里打马毬,特来瞻慕各位将爷英姿来着。只是…”她顿了一顿,似乎大有疑惑地道:“总想着将爷们的对手,也该是英雄豪杰吧,怎么会是这帮无赖泼皮们呢?”

   “上月会期,这位陈都头与我打毬,被我打得大败亏输。折不下面子,放话今带着帮手来再打一局。”赵痴儿颇有些得意地道:“哼,再打一百场,我也照赢他!”

   “真有此事?”九娘的惊诧略略装得有点过,引得同来女伴们暗暗窃笑。窃笑声的大小,正是让人听得清楚却不好发作的那一种。

   “这个…”陈都头的声音低下去,似乎有点儿心虚。旁边却有人接过话头道:“他们自然不配,我们踏都的兄弟,厮杀中练就的马术,他们怎及得上的?前些日子他们在陈襄兄弟马匹上做了手脚,这才侥幸…”

   “你血口人!”赵痴儿和其它几个少年嚷嚷起来。

   “我血口人?”那人冷笑道:“那么,方才是先谁进了毬?”

   赵痴儿一伙声音低下去,咕噜了一会才道:“是你王无失先进毬没错,可这一局才开始,看我一会就赶上来!”

   “那就接着打呀!”九娘忙道:“看今场上并无鼓吹,奴家带了琵琶来,各位姐姐也都有拿手乐器。一会再有进毬,为各奏乐助兴可好?”

   “好呀!”王无失大笑道:“染云坊魏九娘的琵琶,可是泷丘一绝。今有九娘妙音相助,这毬我可非赢不可!”

   “走,走!”赵痴儿恨声道。

   “赵痴儿你停停!”九娘叫道:“你带得有罗丸吗?给我一份来…”

   她的声音渐渐变弱,显然己经追了上去。又过一会,四娘在车外对霍女道:“就是这药,治外伤最具灵效,给他一半内服一半外敷…这是酒。”

   霍女道过谢,让知安托着他的头半坐起来,将药酒给他灌下去。那药还没入口,气息就如同爆竹似地在他鼻孔里炸裂。他先己有了三分畏惧,不太肯张口,然而霍女却不管他,捏住鼻孔灌下去,冯宗客就如同馄饨地了只刺猬下肚,这一痛之下,浑身皮搐着,竟挣开了双眼。霍女端壶瞧着他,慢慢地在嘴角上挑出一丝柔和笑意。冯宗客本是想大骂出声,知安先己经一把抱住他叫起来。“冯大叔醒了!”

   “好!”正这时,外面又是轰然地一声唱好“赵痴儿进毬了!”

   紧接着就是密密地几声琵琶,象是有人拿着雪团在耳上蹭过去,嗖嗖得冷,过后又有一丝不切实地滚热。然后笛音加了进来,灿亮活泼,似是来晨的幼雀啾啾。接下来排萧声若凤呤,管子切切悲声,旋而有羯鼓鼓点焦杀鸣烈,得乐声尽皆变调,似旋风疾电之中,任什么花红柳绿都换了形貌。只有琵琶,借这鼓声愈拉愈高,越拨越快,如同一只罗雀飞至前所未有的高处,风在羽下振,情怀大畅,欣悦不胜。

   曲子入破后骤地一收,冯宗客听在耳中,精神不由一振,连伤疲都好了许多。他搭着知安的肩坐起,霍女明白他的用意掀开车帘。只见前面十来步远处,正是毬场,场子左临泷河,周匝里绿杨环绕,碧丝千绦仿若翠雾。树上爬着树下倚着数百人,当中有穿戎装的,有平民穿束的少年,两厢营垒分明。这时场中一名面皮黝黑的少年举着毬杖下马向观者行礼,不时向左上瞟去,表情极是得意。左侧邻河起着一座小楼,楼栏上垂下一列帔袖。有大红碎金、云罗点绛,素粉裹蓝…着初曙的晨光这么招摇下来,拂动河面轻雾,真有百鸟朝凤般热闹。

   这时便有唱筹之人取了一支小旗来,到赵痴儿他们那边的空架上。先前踏都那边己经有了一旗,两边算是平手。唱筹者拾了毬起来,绘彩描金地小毬在一片葱笼中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喧闹声低了下去。两边各六骑环在他身边,都瞪圆了眼,握紧了杖。

   “起!”唱筹人叱喝一声,毬从他手上高高地抛了出去。几杖子一同追逐着击去,几乎辨不出是那一最先击中,小毬笔直升向空中,落下来时,听得赵痴儿狂叫一声,毬向着右边毬场飞去。冯宗客高高抬起下巴,也只能看到攒动的人头与密密杨枝上方时不时破空而出,如元夜灯火般的小毬。“到右场了,被挡回来了,顺边滚…”冯宗客情不自地念叨道。他平素也颇好此道,这时虽然看不见,但听着蹄声与呼喝,对场中局势也猜得出来三四分。

   “扶我去看看!”他一时心难挠,唤知安道。知安嘟着嘴,道:“你伤得这么重,不好好歇着,看什么毬?”

   “去看看也好,”霍女道:“奴家虽不知两位是何许人,可也知道你们处境危险,既然有毓王兵将在此处,不如前往求救。”她显然偷空收拾了一下头面,看起来较昨夜白皙明丽许多。

   她这一说,冯宗客反犯了踌躇。昨匪人来得好生蹊跷,武艺高强,组织严密,绝非寻常小贼。若说是冯破奴的贼兵,就是能越过曹原岭,也绝不会一直跟到现在才下手。在毓王心腹之地做下这等大案,很难说会是什么背景。他正犹豫着,又是一阵轰天价地叫好。抬眼看去,是戎兵们在鼓掌呐喊,显然这回是踏都那边进毬,又是那个叫王辉地下了马,举杖往上一挥。兵卒们越发叫得得意:“无失将军,无失将军!”

   楼上又开始奏乐,只是笛也软,萧也躁,鼓点密几声疏几声,琵琶更是弹得转了调。那陈都头显然不乐意了,冲楼上叫道:“方才那么实地,这下子蔫了劲?”他不叫时声音已尖,这一叫更是连乐声都了下去,让人不自由主地捂一把耳朵。

   被他这么一叫,琵琶狠狠地一拨,格格地响了两声,索就停了。九娘嗔怒道:“这位都头好大脾。这泷丘城中,奉国公府奴家也去,杜御史宅奴家也去,倒都瞧得起这把琵琶,总不成你陈都头,却比他们还难伺侯些?”

   “就是就是,这位娘子方才奏得是一曲《达磨支》,本就要从宫调变作商调的。这等佳乐,竟是给了聋子听,可惜可惜可惜…呀!”有人在那里刻意地叹息,最后一个“呀”字拉得又高又尖,学足了陈都头的腔调,引得四下里人一通哄笑。

   “什么混帐东西?”陈都头怒喝一声,驱马冲到场边连吼连骂。可是旁观的少年太多,个个冲他吹着口哨、扮鬼脸,他一时也辨不出来。

   “欸!”王辉拦住他,漫不经心地道:“何必与一群娘们斗口,今这毬反正是赢定了,看他们还得意到几时。”

   “你少夸口,看我就赢了你回来!”赵痴儿怒气冲冲,提着毬杖冲上来,他满面满颈都是汗,伸手一抹,却抹得一片殷红,竟是虎口上裂出血来。

   “就凭你?”王辉颇轻蔑地一笑,道:“从前鄂十七郎在的时间,泷丘城内我倒还有个真对手,如今换了你们嘛,唉…”他这惆怅之感,倒似情真意切。

   这话一出口,楼上的诸女楼下的赵痴儿一伙全都呆了一呆。吵闹撒的闲人们也都觉出不对来,静默象一阵悄无声息的风吹遍了柳下河岸。

   “十七郎…他如今不在泷丘了,”片刻后,九娘细声软语地道:“这泷丘城中,自然再也没了你无失将军的对手,这毬,当真是再打,也无趣。”她这话,仿佛是伤心、又仿佛是冷了心,倒让踏都这一队人,听着都有些意兴阑珊,得意之情顿时少去大半。

   王辉却不为所动,提高了声音道:“毬虽打得无趣,却要分个输赢。赵痴儿,你和我陈兄弟打赌,输了的人从此仰首听令,今想靠小娘子来蒙混过去吗?”

   “你!”赵痴儿提马就往上冲,却被九娘一声哂笑给挡住了。“连正话反话都听不出来,你长着个猪脑袋么?我告诉你,就算是十七郎他如今不在,你这点伎俩也不过如此。奴家女之辈,也能打你个落花水!”

   “你?哈哈…”王辉尚未答话,陈都头己在一边笑得前仰后伏。紧接下去,略有些迟疑地,兵卒们也跟着喧哗成一片。

   “呵呵,我是不奈烦和人骑驴子打毬,”王辉终于被身边人带掣了笑起来,向上嚷嚷道:“要不然,就是我一人,敌你们六个,我也…”

   “骑马就骑马!”一声娇咤,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分开同伴跳上栏杆,临着河光掠一掠发。她发上簪着朵盛放的牡丹,那么鲜浓的颜色,那么丰润的瓣子,竟似连高高地乌髻也绾它不住,直要坠下地来。花下的面庞沐在清澈阳光中,远远看去,仿佛一捧披着隐隐霓虹的甘。她身穿着粉白嵌金边的箭袖袄,下身是条玫红色胡脚深深褶进靴中去…正是出门时就准备好来打毬的样子。听九娘说了这么多话,这时才清她的形貌,冯宗客细细了口凉气,就连知安也不自地“哇”了一声。霍女一旁羡道:“早听说泷丘城染云坊中有个行九的魏风蝉,艺双绝,今见了,才真是名下无虚。”

   “让给我一骑!”经她一声吆喝,赵痴儿就指了一名少年让出坐骑。魏风蝉一跃而下,花颤袂散,只见得转,不偏不倚地落在鞍上。她从少年手中接过毬杖,带骑向王无失踱过两步,笑道:“可是你自己方才亲口说的,如今,我们六个。…”她挥杖向身后与赵痴儿等五人划了一圈,道:“对你一个!”

   王无失从微微惊愕中回过神来,鼻子里冷哼一声,他方才说得一对六,自然指得是对六名女子,但是魏风蝉要如此强解,他一时也想不出好法子回应。再见她下楼的身手,显然不弱,并非可以忽略的战力,不由得后悔起方才一时轻率。

   “哈哈,无失将军不敢了,无失将军被九娘吓破了胆!”

   “劝你们还是早早认输,否则让九娘打得你们哭爹叫娘!”

   “我说,出门还是带着双眼的好,明里起,见了爷们可就得快点躲开!”

   一众无赖少年得意起来,七嘴八舌吵闹个不休。在越来越离谱越来越恶毒的笑语中,王无失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他与陈都头潜递了个眼色,似乎暗自做了什么决定。

   这动静没能逃出魏风蝉的眼中,她微微噙笑着向周遭按了按。聒躁声小下去后,她笑道:“从没听说过打马毬有以一敌六的。非是奴家轻视王都将,实在是奴家也丢不起这个人。”

   听到这话,王无失神情一松,抢着道:“即然如此,那么九娘换下一人,我们依旧开始!能与美人同场击毬,也是我的福气。”

   “喔?”魏风蝉冷冷一笑,道:“与奴家女之辈较技,王都将真是好有面子!”

   “你倒底什么意思?”王无失有点着恼起来,魏风蝉轻托粉腮,似是思筹良久,方才如悟透什么难题般,拍掌雀跃道:“奴家想到好法子,这样吧,奴家是女,王都将这边就少去一人。我们以五对六,这就公平了,如何?”

   “好!就是如此!”王无失前先本有了万一被她赖上,就下杀手的想法。但当着这么多人面使出来,后传出去定然丢脸。眼下以她开出来的条件,虽然自己这边少了一个,却也不无获胜把握,因此便一口答应下来。

   两边各自策马入场,冯宗客再也耐不住,由知安和霍女扶着下了马车挤入围观人群。等他们好不容易在一株大杨树下站稳脚,唱筹者已经再度拾起小毬举在空中。魏风蝉一队在左侧,她紧握毬杖,细牙咬,澄目专注,双颊微晕,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入!”随着唱筹者五指一松,小毬投向正中线上。魏风蝉几乎与王无失同时腾跃而起,两马四蹄在空中对上。王无失‮腿双‬在马腹上微微一踢,口里猛地乍喝,马匹顿时狂躁起来,硬生生将魏风蝉撞开。魏风蝉好一阵摇晃,似乎将要坠马落地的样子,引得两边人都是一片惊呼。可就在这时,她蹬立而起,整个身躯绷成笔直,毬杖骤地高过了王无失,以毫厘之毫先触到了毬。王无失大急,杖头弯月猛地拍向魏风蝉的毬杖。

   “啊!”这一下魏风蝉没能躲过,她半边身子被掀翻过去,毬杖险险手。然而在这之前,毬终于被她击到了右场。赵痴儿早己盯得紧,驱马而上前,毬杖曳地扫去。

   “陈襄,拦住!”王无失见追之不及,急叫起来。陈襄的动作也快,几乎与王无失发声同时,他的杖子斜进赵痴儿的仗下。陈襄杖上生出锐啸,如同握着一柄长刀,刀势越推越急。赵痴儿见势不可挡,一带马匹让开,然而终究不甘心,等陈襄马身超过后。恍作俯地击毬,打向陈襄马后胫,陈襄发觉了他的无赖之举,控马一跳。这跳好得险,竟刚好让毬仗从蹄下擦过,赢得一片叫好之声。

   毬一路在飞蹄与杖下滚来飞去,场面紧张,看得围观之人都忘了喝彩,屏息而待。终于一声怒叫,王无失瞅准时机将毬从地上高高击出,往左侧区飞去。毬飞奇速,竟只能见着一道稀薄的绯影。

   眼见那毬就要在空无一人的左区落地,几名靠中线的踏都军卒欣喜若狂地冲过去。猛可里,一骑从边线上斜冲而出。因为拐弯过猛,马匹几乎是贴地而来。魏风蝉在奔马上转身,革带紧束的身猛地一拧,回身仰首,髻畔牡丹花在马鬃上平。毬头飞至,她挥杖出击,一双袄袖翻飞起来,象是金莲并蒂怒张。

   “翻身毬!”冯宗客情不自喝彩。几乎与他同时,头顶上的绿杨中也有人大声道出这招名目,这可是当年大寊宫中宫女们的绝技。翻身击毬,本就为难,于马背上为之,更是难上加难,而以女子使来,婀娜多姿,更为人称道。据说当年寊宫中某位贵妃就是因此技而得幸。他的叫声未落,那毬被这逆向一击再度飞弹出去,还没等人们惊醒过来,就听到陈襄怒喝声。等他们看过去时,门下囊中晃晃,早有一毬入内。而陈襄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显然是方才救毬过急一时落马。

   惊愕过后,先是楼上笛吹若裂,紧接着鼓乐齐鸣,尽显狂喜之意,将筹者迟了一步的唱好声得一点不剩。魏风蝉方才那般胆气,这时却好象后怕起来,一只手抚着口,连都己发白。只是赵痴儿等却呼地围了上去,绕着她飞转圈子。观战诸少年更是跳上窜下,你打我一拳我还你一掌,如癫似狂。

   踏都的队员呆在马上,个个神气沮丧。良久良久,鼓乐声竭,旗子上架,声略息,王无失突然冷笑一声道:“不要紧,她女之辈,力气总是不长的。我们方才还是过于轻敌,等下陈襄你什么都不用管,盯死她!”

   果然下一局开始,魏风蝉控马也好出击也罢,都显得略为迟缓,显然气力不济。她毬技虽然不错,可轮上一个骑术良力大无穷的陈襄步寸不离地紧追着她,也无所施展。赵痴儿等人先还把毬往她那边送,后来发觉这样反而被对手掌握着局势,便也只好各自为战。王无失顿时大展身手,纵横来去无人能挡,频频将毬推到左区门前。若不是这边多出一人,只怕早让他又得一筹了。

   狂喜过后的少年们又悬起了心,随着每一道挥杖的动作且叹且惊。现在人人都看得出来,这样下去,踏都取胜只是迟早的事,都急得没有办法。陈襄着魏风蝉在场边上大兜圈子。就在他们又一次奔到冯宗客身前时,突然杨树上有人怪叫起来:“今才算见得踏都身经百战的英雄了,为什么没胆没本事去击毬呀,尽追着人家小娘子做什么?喔?我知道了,你是仰慕魏九娘是不是?可惜了,魏九娘家往来尽是雅人名士,怎会看得起你这头笨脑的军汉。不如早死早投胎,下辈子再来罢!”

   这人好生捉挟,学着陈襄拉高了尾音,显然就是先前出言讽笑的那个。四下里的无赖少年们顿时得了企示,一哄而上。这些人旁的本事没有,相骂吵架却都是好手,你一言我一语。有说陈襄生得奇丑无比能吓死他老娘居然还想娶媳妇;有说这倒也罢了,竟还敢打魏九娘的主意,真是前辈子没撒,照不见自己;还有说如果给自己磕上一千零一个头,倒能说个没眼瘸腿的配他正好…

   陈襄一路奔走耳中一路收下这些话,再也忍不下去,终于不顾王无失的待,撇下魏九娘,冲冯宗客这边跑来。冯宗客一惊手往间按去,才发觉奉圣剑并不在手。陈襄的毬杖如长矛般手飞击,杖未至,气劲己摇得杨树狂晃,枝条刷地向两侧分去,现出一蓝一青两名横卧在枝桠上的少年。

   “不好!”树下人一面逃开一面叫起来。那两个少年眼看就要被劈中,惊叫声中,宝蓝色的绸袖拂动,仿佛月中的一道波,毬杖被波光淹没,转眼间就不见了形踪。少年身躯随枝轻颤,冲下面笑了一笑,秀长的眼和齐整的牙被身畔叶映成轻碧。他翻开长袖,两指间挟笔般转舞着毬杖,神态从容。

   “还你!”蓝衣少年两指一弹,毬杖轻飘飘地飞回陈襄手上。少年身侧的青衣同伴疾忙去拉少年的胳膊,叫道:“你不要玩了!”陈襄有点没回过神来,不自由主地伸手去接,王无失远远看到了,叫起来:“快躲!”

   只是不及了,毬杖在陈襄接到手中的那一刻自行断裂,坚硬的杖头砸中了陈襄的眼睛。“啊!”陈襄捂着眼扑在马上,王无失疾奔过来,忙问道:“怎样了?”

   “我瞎了我瞎了…”陈襄嘶声叫起来。

   “放!”王无失将他的手指掰开,细看了一眼,长吐出口气骂道:“不过是有些肿,那里就瞎了?”

   “看在你们家指挥使的份上,”少年稚气地一笑,道:“我饶他一回。啧啧,这事若被他知道了,你们可就麻烦了!”

   “你是什么人?”王无失听了又怒又惊又疑。踏都指挥使罗彻同情冷毅,不甚喜欢玩乐游冶,偌若让他知与一群街头无赖打毬争胜,只怕真会引起他的震怒。而且这少年气度衣饰颇见不凡,他脑子里飞快地转悠着,一时竟也猜不到他的来历。

   “你管我是什么人?你们一群汉子欺负人家小娘子,算什么本事?”魏风蝉这时驱骑过来,香汗浸额桃颜泛面。“你…”她正和少年打个招呼,少年却含指吹了一声唿哨,旋有悠长地马嘶声相应。人群瞬间破开一道,一黑一白两道影冲破柳丝,从观者头顶上飞纵而入,象两翼轻捷地雨燕。落在地上时,两匹坐骑的长腿实腱和镇静眼神让冯宗客赞了声“好马!”一下子就想念起了自己寄在神秀关上的宝驹。

   “让我们来领教领教。”蓝衣少年拉着同伴一跃而下。青年少年看上去比他大着一两岁,浓眉厚,身量实。他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无可奈何地跟在了蓝衣少年后面。两人翻身上骑,向魏风蝉拱手道:“娘子请借毬杖一用。”

   “但用无妨!”魏风蝉掷给他,回头向赵痴儿道:“把你的给他们!”郑痴儿应声将毬杖扔了出来,青衣少年一面疾奔一面接杖在手。冯宗客本想向魏风蝉道谢,可她却一刻不停地往小楼上奔去,想是要占着更好的观战位置,一面奔一面频频回首看场中战况。

   这时毬在左场,由踏都的军卒环在当中。青衣少年先向他们冲刺,他们全神贯注地准备着拦下他,谁知在将要冲到的一刻,青衣少年突然将坐骑一拨,侧向而去。蓄势待发的几名军卒被带着也往那边偏了一偏。

   “不要动!”王无失厉喝道。军卒们己经醒悟,勒马回位。

   然而就趁这少许动摇,蓝衣少年的毬杖己一挥而入,仿佛是细针般,硬是在重重包围穿入出,将毬拨滚出来。王无失下鞍飞杖去抢,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毬被高高地击飞出去。

   “接着!”蓝衣少年兴奋地叫起来,毬在空中划过一道炫亮的圆弧,青衣少年的杖弯似乎早己等了多时,沉着有力地接住,再度向右击去。毬一离杖,蓝衣少年就己经飞骑扑向毬落方位。

   王无失料到这招,己经驱马奔回右场,冲撞向蓝衣少年的马。少年挥杖而起,用得是刚猛绝伦的剑招,王无失惊惧之下将杖当矛使,硬架上去。只是不等他挡,少年已经换了剑招,这一招却使得飘逸曼妙,颇有飞天起舞之态,袭他头面。王无失喝一声,不去回救反而当心厉刺,少年侧闪,腾出左手来竟握住了王无失的毬仗。他将毬杖往怀里猛地一带,右手执杖继续往前砸去,眼看就要劈头盖脸地敲在王无失脑上。这一招,倒是塾师教训顽童了。

   场边人都是一片吼,好个王无失,竟能绝境反击。他沉喝一声,马匹顿时往下坐倒,偏头避开那击来的一杖,马匹俯纵而去,少年再握不住杖杆,终于被王无失身。就在王无失刚来得及抹一抹额上汗珠时,已听到泼皮们又在吹哨狂。等他定睛看去时,原来他与蓝衣少年一番斗间,青衣少年冲破了军卒们的围截,已将毬送到门前。蓝衣少年拍马疾冲,毬杖远远地伸出去,只在毬身上轻轻触了一下,略为拨转方向,小毬就砸在了沿上。场上场外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等着看那毬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弹了一弹,终于落入囊中。

   这一番争斗虽不如方才魏风蝉的“翻身毬”好看,可实在是险恶万分,以至于一时间楼诸女都忘了奏乐,人人心有余恸,手足冰凉。蓝衣少年自行探手入中将小毬取来,用一指头顶着转悠,咧一笑,柔髭上泌出细细地汗珠,泛着淡淡金色。

   “接着!”他将毬扔向王无失,道:“你这人打毬还有点意思,再陪我玩玩!”

   王无失躬下身呼呼地气,眼睛瞪得快要裂开,他毬杖在空中挽接住毬,向上一抛,忽地击了出去。蓝衣少年正往左边场上跑,突然听到四周一片哗然。他侧过脸去,惊觉眼前一片急速扩开的翳,挡住了将至中天的太阳。那毬竟不是向左边飞去,而是往自己双目间飞来,

   蓝衣少年的叫声尚未出口,一道朱光呼地掠过来磕在毬缘上,毬势偏了一偏,贴着蓝衣少年的面颊飞了出去,刮起的风吹得他颊上瞬间惨白。“你…们…干什么?”青衣少年扑到蓝衣少年前面,刷地间佩剑,吓得说着话都有点哆嗦。

   “好!”王无失恶狠狠地笑道:“这可是你们先动兵器的!兄弟们,别放跑了这两崽子!”

   “上!”他举臂一呼,旁边早憋了一肚皮气的踏都军卒们齐整整地喝了一声,不愧是身经百战的将士,这一声喝,震得地皮都颤了一颤,泷河的中的花也似乎高起一截。赵痴儿见势不妙,冲上一旁停的大车,掀开后板“哗”地下一地

   “快来!”经他一招手,观战的无赖少年拥了上去,你抓我抢,摔胳膊扯腿,嘻嘻哈哈叠成一团。这一闹腾把冯宗客三人从东掇到西又从西掇到东。冯宗客一时收不住脚,向后跌去,猛然间就觉得身后有一股极硬的气势,他拉着知安和霍女停步。回头定神一看,自己身后站着一群人,四五十名牙兵中簇拥着两位戎装披甲的将军。

   一个大约三十出头,面孔棱角细锐,高挑起的眉毛下一双眼皮垂着,将瞳仁藏得极深。枯黄面孔上布满了细碎的瘢痕,象是干涸了很久的田地。另一个约摸半百之龄,身形略有发福,狮鼻阔口,几茎被风吹到兜鍪外面的发丝己然斑白。

   这时场中,蓝衣少年拨剑出鞘,落在青衣少年左后半尺之处。两人之间似乎极有默契,也没有太多慌张之态。陈襄早就将一柄大斫刀架在鞍上,王无失接过部下扔来的长矛,在手中抡了一把,仰头“哈哈”笑了两声。突然那年轻的将军皱眉提声叫道:“王无失、陈襄!”

   这声音就仿佛是一大块冰砸进开花的热汤中,四下里由喧哗转为滋滋地细响再转为死寂。陈襄的刀手滑落,赶紧俯身一捞,这才没砍到自己的腿。王无失虽然比他好些,也象让人从头上挂下一砚洗笔水,脸顿时青了。

   只是他们慌,两少年却只有更慌。青衣少年赶紧往鞍上一伏,蓝衣少年先是举袖遮脸,似乎觉得不是办法,把幞头扯得半搭下来。

   “彻敏!”那老人声若洪钟,震得人人耳中发麻。“你父王从清早起就在找你,你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彻敏?世子?”王无失和陈襄怔得往后一退,叫出声来。蓝衣少年在幞头下面攒眉咧牙地笑,两只眼珠子东冲右突地转悠,几破眶而出。场中挤着这么多人,他知道肯定冲不过去。索一拍马股,就往泷河里投去,青衣少年紧随其后。

   “彻敏,还有杜家二小子,你们逃什么逃?”老将军往前挤,却让人墙挡住了赶不过去,只好戟指大骂:“我看你跑,指望我认不出来?你们这两匹马还是我送的…”

   蓝衣少年不管不顾地狂奔,正跃下水时,似乎有人叫了句什么,紧接头上一暗。他方才险些被毬击中,这时又是惊弓之鸟,想也不想地就挥剑砍上去。剑劈到的事物似乎极柔和,毫无力道,他一怔,就听到满耳娇嗔之声。他赶紧将剑一翻,收回来时,却是一方大红丝帕,丝光腻柔,仿若烛下樱,似有水光盈动。帕上攒金结银地绣着两只双飞蝴蝶,他那一剑挥去,正将蝴蝶从中分开,好在终于收了一把,因此帕角上尚有寸许未绝。

   他颇有些吃惊地抬眼上望,只见手执乐器的诸女各个冲他翻着白眼。魏风蝉嘟起嘴,瞪圆的眼睛似乎无声地咒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气乎乎地转开了去。

   “快走!”青衣少年急催着他,蓝衣少年答应了一声,往河心涉去,然而心中一时竟是虚落落地,象被牵住了一般。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觉得损坏了魏风蝉赠他的东西,心中大是过意不去。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取帕在手,还剑入鞘。将幞头扯下来扔到水中,两手捏着丝帕往髻上一绕,松松系住。

   楼上诸女见到这一幕都“啊!”“唉呀!”地笑起来,赶紧扳过魏风蝉的肩头道:“小九小九,你快看!”

   魏风蝉俯身下望,只见黑白两驹扬蹄腾,在河水中搅出一天白沫有若飞雪。那个穿着耀眼蓝衫的少年在马上回首,情神有些慌乱又有些迷糊。红罗丝帕上的一双蝴蝶,于他颊畔蹁跹起舞,此去彼来绵未绝,将他面庞染成醉酒一般颜色。他眼眸中的世界一时间竟无限延长,仿佛化作脚下这条浓时节的河,她的倒影在河心深处含羞地垂首。  wWw.xZiXs.cOm 
上一章   双曜引   下一章 ( → )
《双曜引最新章节》是完结小说《双曜引》中的免费章节,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双曜引》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