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昆仑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
杏子小说网
杏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热门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玄幻小说 仙侠小说 网游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伦理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科幻小说 诗歌散文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完结小说
好看的小说 白领玩具 冷感护士 破邪少女 灌篮高手 狌卻狂龙 少妇岁月 圣母降临 猎艳创世 夫凄故事 一生为奴 艳遇编年 猎妇陷阱
杏子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昆仑  作者:凤歌 书号:5276  时间:2014/8/6  字数:16217 
上一章   ‮方就圆随 章四第‬    下一章 ( → )
  花晓霜下了百丈山,逃到一座山谷,只怕韩凝紫寻来,便寻一个岩躲藏。此时她内伤外创渐发,咳了一阵血,昏沉沉睡了过去。时至夜半,冷风灌将进来,将她冻醒,但觉身子僵冷,情知毒发作,便勉力盘坐起来,以“转术”抵御。直到次午时,身子始才转暖,她扶着岩壁踱出外,只见山谷幽僻,遍长百草,便自野草中拈出几味药草,或抹在伤口,或咀嚼下。

  入夜时分,毒再度发作,花晓霜复又运功抵御。如此反反复复,挣扎了不知几,伤势终究好转,真气也渐趋充盈。

  这清晨,花晓霜从梦中惊醒,身子痛楚大减,心知自此无碍,便出得来,爬上东面山坡,眺望旭,看了一会儿,忽想起崂山之时,沧海茫茫,红跃波,花香满衣,翠绿拂面,而如今情景仿佛,人事已非,不由得黯然神伤,下泪来。

  直至红已高,花晓霜才步下山坡,遥见旷野苍苍,心中茫然:“若是回去,从今往后,我再也出不了天机宫,再也不能给人瞧病,也再见不得他…”她懵懵懂懂,走了一,前方葬岗赫然在眼,原来她不知不觉,竟又来到文靖、玉翎合葬之地,小岗上茅屋依旧,坡上野草适为新雨洗过,翠意人。

  花晓霜遥见柴扉半掩,不觉心跳加剧,踅近山坡,推开柴扉,却见屋内空空,并无一个人影。花晓霜眼眶一热,傍着木榻坐下,一阵失望之情涌上心头,不由得伏在榻上,低低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她迷糊睡去,睡到半夜,忽然惊醒。但听柴门嘎吱嘎吱,随风响个不停,一缕细细的芦管声从罅中飘人,如怨如诉,分外凄凉。花晓霜推门一望,只见文靖玉翎合葬之处,坐了一名黑衣老者,发如霜雪,在晚风中猎猎舞,情状甚是诡异。

  那人闻声掉头,花晓霜看清来人,不觉惊退两步,失声道:“是你,你的头发…”一时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敢情来人正是萧千绝,只见他乌黑须发已尽成雪白,苍白脸上布满皱纹,闻声放下芦管,冷然道:“有什么奇怪?小丫头,再过数十年,你也一样。”

  花晓霜没料数月不见,这一代魔君竟苍老如斯,一时间惧恨之意大减,暗生怜悯,说道:“萧先生,夜寒风冷,你还是进屋坐吧。”萧千绝冷哼一声,道:“梁萧呢?”花晓霜凄然道:“我也不知。”萧千绝默然半晌,忽道:“小丫头,老夫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答我。”花晓霜道:“请说。”萧千绝又是一阵沉默,方道:“倘若…倘若老夫不杀梁文靖,翎儿与冷儿会死么?”花晓霜摇头道:“自然不会。”萧千绝怒哼道:“胡说!”花晓霜一惊,不觉倒退一步,却见萧千绝望着天叹了口气,又将芦管吹了起来,曲调满是幽幽恨意,远远传了出去。

  花晓霜付道:“他在这里,萧哥哥若是回来,可是糟糕。”她朝思暮想,只盼见着梁萧,此时却又隐隐盼他不要来此,一时倚门而望,心中好不矛盾。

  须臾天明,萧千绝不再吹奏芦管,只是阖目枯坐。花晓霜始终凝视山下,忽见远方出现数条人影,花晓霜心头一急,奔出两步,叫道:“喂,快别过来。”萧千绝猜出她心意,暗自冷笑:“蠢材,倘若真是梁萧,你这么一喊,岂不来得更快。”那几人听得叫声,其中一人身法如电,数起数落,已到山顶,银衫白发,竟是贺陀罗。花晓霜不料来的是他,不愣住。贺陀罗哈哈笑道:“巧得紧啊,原来女大夫在此?”他嘴里说笑,双眼却四处扫视,萧千绝背对着他,抑且头发尽白,贺陀罗一时未能辨出,见梁萧不在,心神稍定,笑道:“女大夫,你与梁萧秤不离砣,怎么分开啦?是了,小情人闹别扭了么?你独自一人,想必寂寞,洒家陪陪你如何?”不待花晓霜答应,便伸手按她肩头。

  花晓霜倒退一步,使招“梅雪争”拍向贺陀罗小臂“溪”,贺陀罗一声笑,施辣手,忽听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叫道:“慢着。”贺陀罗一皱眉,负手退开。花晓霜听这声音耳,定睛瞧去,只见骆明绮快步走上山坡,常宁紧随其后,哈里斯则拄着一条假腿,一瘸一跛,与五个小厮跟在后面,众小厮一人背了一个口袋,眉目愁苦。

  花晓霜不由喜道:“婆婆!”骆明绮瞧见她,橘皮似的老脸上微笑意,继而板起脸道:“那个臭小子呢?”花晓籍摇头道:“他…他不在。”骆明绮叉怒骂:“那个王八羔子,烧了老身的蚩尤林,还敢在山壁上留下名字,哼,岂有此理!老身此次出山,要与他算算这笔账!”常宁笑道:“不错,师叔,这小丫头也不是好人,您给我的‘尸蜂’,就是被她毁了。”骆明绮脸色一沉,斥道:“几个尸蜂算个?你若伤了她,老身才与你没完。”常宁拍马拍到马腿上,心下甚恼,嘿嘿干笑。

  花晓霜心道:“敢情他的毒物都是婆婆给的?”想到骆明绮与这些恶徒做成一路,正想劝说,却听一个声音闷闷地道:“老毒蛇你姥姥个熊,有能耐将老子杀了,不杀老子的,便是乌。”花晓霜一眼望去,却见发声之处竟是小厮们扛的一个袋子,心中大奇:“这袋子里还有人?”

  却听另一袋中有人接道:“胡老一骂得大大不对,他不杀你,便是乌,依此类推,他姥姥就是老乌,你却骂他姥姥个熊,他姥姥究竟是熊呢?还是乌呢?”却听第三个袋子中有人道:“胡老百说得极是,老子窃以为,贺陀罗的姥姥既是熊,又是乌,统而言之,便叫做熊,不是有人说:‘生当为人杰,死

  亦为熊’么?”胡老一嗤了一声,道:“胡老千放,古人说过:‘鱼与熊掌不能兼得’,乌与熊自也不能兼得。”他引了一句古人之言,得意万分,嘿嘿直笑。贺陀罗怒极,眼中透出杀机。

  却听第四个袋子道:“乌是乌,鱼是鱼,怎能混为一谈?”胡老一道:“胡老十你懂什么?鱼会游泳,乌也会游泳,所以乌是鱼,鱼也是乌。”这时,只听第五个袋子里那人笑道:“这话对极。”胡老一喜道:“还是胡老万乖,明白事理。”胡老万道:“对呀,乌会游泳,胡老一你也会游泳,所以你是乌,乌是你。”胡老一哇哇怒叫:“胡老万你姥姥个熊,你才是乌。”胡老百当即接口道:“胡老一说得不妥,胡老万是乌,他姥姥也是乌…”话未说完,其他四人齐声叫骂:“胡老百,你姥姥才是乌?”胡老百自觉失言,噤声不语。

  众人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花晓霜心中奇怪:“这五个人怎么住在袋子里?嗯,难得还有精神。”骆明绮冷哼一声,吩咐小厮打开口袋,将“中条五宝”揪了出来。五宝四肢无力,显然道被封,更兼鼻青脸肿,大约路上吃了许多苦头,唯独十个眼珠贼兮兮转,毫无怯意。

  骆明绮冷笑道:“你们五个很有种啊,还笑得出来?”胡老一笑道:“不错,老子打小就是好汉,就算天塌下来,也是笑眯眯的,不眨一下眼皮!”他笃定万无天塌之理,故而出此豪言。骆明绮冷笑道:“既然如此,老身偏要你哭一场。”胡老万道:“眼睛,嘴巴,鼻子都在老子脸上,想哭便哭,想笑便笑,老虔婆你管得着吗?”胡老十道:“是呀是呀,老虔婆你若放十个臭,学三声狗叫,老子怜你年老昏聩,说不准假哭一场,装装门面。”其他四宝齐声怪笑,气焰嚣张之极。

  骆明绮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胡老十厉声道:“给这王八羔子吃三颗‘肝肠寸断丸’。”一个小厮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三颗丹药,拗开胡老十的嘴巴,强行灌人。胡老十听得丹药名字,知道必是极厉害的毒药,心中七上八下,但有言在先,不敢怯态,嘴,嘻嘻笑道:“又香又甜,蛮好吃的!”故意打了两个哈哈,忽然间,却觉眼鼻酸楚,忍不住泪如泉涌,其他四宝着了慌,怒骂道:“胡老十,哭你姥姥个熊,不要堕了大家的威风。”胡老十还醒过来,忍泪大笑,哪知“肝肠寸断散”毒极强,才笑两声,又不涕泪交流。四宝再骂,胡老十又笑,然后再哭,如此哭了又笑,笑了又哭,贺陀罗等人瞧在眼里,心中大乐。

  花晓霜心中不忍,说道:“婆婆,饶他这回罢。”骆明绮两眼一翻,嚷道:“你没听他骂婆婆么?不叫他哭得肝肠寸断,哪显得出婆婆的手段?”其他四宝齐声痛骂,骆明绮冷笑道:“骂得痛快啊?哼,你们也给我一起哭。”四宝心头一紧,慌忙咬紧牙关。骆明绮冷笑道:“老身这次不用下药,仍旧叫你们哭得死去活来。”胡老一心中虽有畏惧,嘴上兀自道:“老子岂是胡老十那等脓包?哭一声的,便不算好汉!”其他三宝齐声道:“胡老一说得极是,男子汉大丈夫,血不流泪。”四人正自得意,不防心底里一阵悲从中来,鼻儿酸酸,眼儿涩涩,颇有放声一哭之势,四人均是大惊,拼命隐忍,但那股伤心劲儿仿佛早早渗进骨髓,此时止不住地涌将上来。不一阵功夫,四人眼鼻泛红,尽都泣起来。

  众人见此情形,既感好笑,又觉好奇,花晓霜也诧然不解,问道:“婆婆,他们没服‘肝肠寸断散’,为何也会哭呢?’’骆明绮得意道:“乖女,按理说,这五个人对婆婆无礼,罪该万死。只不过,他们身上有一桩奇处,叫婆婆舍不得杀他们?”胡老千一把鼻涕一把泪,叫道:“老虔婆,你舍不得杀老子…呜呜…莫非你七老八十,还要招女婿上门…呜呜呜…”其他四宝听他一说,俱都害怕起来,胡老一急道:“诸位兄弟,中条五宝清白一世,万不能坏在老虔婆手里,咱们须得咬舌自尽,以保清白。”骆明绮怒不可遏,她年纪虽大,却是守身如玉,几曾受过此等羞辱,只怕这五个混蛋越说越不堪,脚出连环,将五人踢得满地滚,方拍手道:“乖女,你且猜猜,婆婆为何不杀这五个臭厮?”

  花晓霜蹙眉沉思片刻,灵机一动,口道:“莫非他们是五胞胎?”骆明绮眉开眼笑,捏了她脸蛋一把,笑道:“算你聪明,你师叔远不及你,他就猜不出来!”常宁闻言干笑一声,瞧着花晓霜,眼里大有嫉恨。却听骆明绮续道:“这一胎五人,能够成活,自古少有,婆婆一眼瞧出来,就从贺陀罗手底救了他们性命,用来试毒?”花晓霜一愣,道:“试毒?”骆明绮得意道:“你瞧见了么?他们一母同胞,相依成孕,彼此之间,有着极强感应,一人受苦,其他四人必然感知。我给这一个吃了‘肝肠寸断丸’,其他四人必也随之痛哭。”

  花晓霜摇头道:“如此试毒,于医道毫无裨益,莫如给他们一粒‘笑忘丹’,解了痛苦才好。”“笑忘丹”也是毒药,能令人大笑至死,但也能解“肝肠寸断散”之毒。骆明绮听她一说,更觉欢喜,忙道:“乖女,你将《神农典》读完了么?”花晓霜点头道:“还有许多不明处,尚须婆婆指点。”骆明绮得了传人,喜乐不尽,手笑道:“那么,那狐狸可曾被你毒死?”花晓霜连忙摇头,骆明绮却也不以为意,道:“你不用着急,婆婆此番出山,必然为你出气,那臭小子若对你不好,婆婆将他一并做了。”花晓霜心头剧跳:“那怎么成,嗯,我须得好好劝劝婆婆,让她害了柳姊姊,可是大大的罪孽。”

  忽听常宁不悦道:“师叔,你怎能将宝典传与一个女子?”骆明绮怒道:“放你娘的,怎么不能,师叔我也是女子,手段不比你师父差。哼,我不但要传她《神农典》,还要将别的本事一并传她,让她倒先贤,成为一代医学宗师,哼哼,气死那些沽名钓誉的臭男人。”常宁神色微变,继而拱手笑道:“师叔衣钵得传,可喜可贺。”骆明绮瞥他一眼,微笑道:“你嘴儿再甜些,哄得师叔我开心,或许再传你两样本事。”常宁笑道:“还望师叔成全。”骆明绮笑道:“好说好说。嗯,乖女,咱们再来说这五个混蛋,老身拿这些家伙一试五行散的毒?”

  花晓霜奇道:“怎么试?”骆明绮道:“老身将蚩尤树的、花、枝、叶、果五种奇毒,分别给他五人服下,他五人势必各受毒药之苦,但一人受苦,久而久之,其他四人也能感知同等痛苦,如此一来,我用一分量的五行散,便能收到五分量的五行散之效。”她顿了一顿,续道:“不止如此五行散药霸烈,药量超过五分,常人无法经受,必然送命,若我将、枝、花、果、叶五大奇毒加至五分量,分别给他五人服下,他五人彼此感知,必然经受二十五分五行散造就的痛苦。”

  花晓霜惊道:“那岂非不活啦?”骆明绮道:“或许他们情形特别,未必就死。再说他们口出不逊,死了也是活该。”她从间掏出五个瓷瓶,眼里透出热切光芒,花晓霜心头一悸:“婆婆钻研药学,已然人魔了!”正要设法阻止,忽听胡老百叫道:“萧大爷救命…呜呜…救命…”原来中条五宝早已辨出萧千绝,故才有恃无恐,大呼小叫,但萧千绝既不出声,他们也不敢出言相认。谁料情势危急,萧千绝仍是不理不睬,胡老百哭得昏头,忍不住出言求救。

  众人顺他目光瞧去,贺陀罗脸色微变,道:“敢情萧兄大驾早临,洒家竟未知觉,失敬得紧。”萧千绝头也不回,冷然道:“萧某今心情大坏,懒得与你计较,留下这五个混蛋,给我滚得远远去吧!”贺陀罗眼珠一转,笑道:“拣不如撞,相逢不如偶遇,今时此地,咱们不妨做个了断。”

  萧千绝冷哼一声,起身道:“既然你一心求死,老夫若不出手超度,岂非不仁。”贺陀罗面诡笑,凝立不动。却听胡老十道:“萧大爷,其他人都可杀了,那个小女娃娃给咱们求过情,须得饶她一命。”萧千绝眼中一寒,怒道:“你还有脸说?五个废物,尽给老夫丢脸…”话未说完,他眉间忽地掠过一丝诧,身形一晃,忽地欺向骆明绮,贺陀罗横身挡住,二人凌空一,萧千绝踉跄后退,苍白的脸上腾起一抹血红。中条五宝齐声惊呼:“萧大爷。”胡老一怒视骆明绮,啐道:“老虔婆用毒偷袭,好不要脸。”

  骆明绮冷笑道:“那又如何?萧老怪,你号称黑水滔滔,尽天下,事到临头,却敌不过老身一指头,嘿,五行散的滋味如何?方今天下无敌者,当是我骆明绮才对。”她一举制住当世绝顶高手,得意洋洋,纵声大笑。萧千绝五脏奇痛难忍,心中大为懊恼,他早先将心神系在贺陀罗身上,怎料骆明绮全不顾武林规矩,暗中下毒,若然有备,骆明绮岂有出手机会。

  贺陀罗深知这等良机千载难逢。长笑一声,挥拳扑上。萧千绝原本胜他一筹,但此刻分心毒,大打折扣,十招不到,便着贺陀罗掌风扫中,口角溢出缕缕血丝。骆明绮冷笑道:“贺陀罗,别将他打死了,他中了五行散,还能与你手,内力当真深不可测,留给老身试毒才好。”贺陀罗笑道:“悉听尊命。”出招略缓,立意生擒萧千绝。

  花晓霜见此情形,只觉两方均非好人,相助哪边也不妥当,但若任凭骆明绮拿人试毒,却又大违医者良心,只恨自己武功低微,口齿笨拙,自保犹自不足,更遑论挫锐解纷了。正自焦急,忽听有人大叫道:“晓霜,晓霜,是你吗?”花晓霜回头一望,只见花生背着赵呙,向这方飞掠而来。霎时间,他掠上山坡,在花晓霜身前咫尺停住,脸上挂满惊喜。

  花晓霜不眉眼一红,叹道:“花生,你怎么来啦?”花生喜道:“真是你吗?俺不是做梦?”赵呙伸出小拳头敲了花生脑袋一记,花生奇道:“小娃娃,你干么打俺?”赵呙哼道:“你知道我打你,那便不是做梦了。”花生愣了愣,摸头笑道:“不是做梦,哈哈,不是做梦。晓霜,他们都说你死了,俺偏偏不信,找了你好几天,都快急死啦,小娃娃说你或许在这里,俺就一路寻来啦。”他手舞足蹈,端地欣喜狂。花晓霜心中感动,不由含泪而笑。

  花生欢喜一阵,目光投向斗场上,见萧千绝立在当地,东摇西晃,仿佛风中之荷,贺陀罗绕他东奔西走,觅机伤敌,奈何萧千绝武功委实惊人,虽中剧毒,仍是少有破绽,贺陀罗急切间无法得手,足下越奔越快,双掌如风递出。二人四掌相,声音密如爆豆。萧千绝每接一掌,足下便陷落数分,片时间,双足已陷落近尺。贺陀罗恍然有悟,笑赞道:“好个立地生。”原来萧千绝抵挡不住,便以落地生之法,将贺陀罗的掌力导入脚下,此时被贺陀罗瞧破,不由暗暗叫苦。

  花生不识萧千绝,却识得贺陀罗,心道:“这厮是大大的坏人。老先生头发都白了,还被他欺负,端地叫人生气。”忖到这里,也不说话,冲上去便是两拳。

  贺陀罗正凝神蓄势,效雷霆一击,不防花生忽来架梁,只好转身格挡。萧千绝全凭一股意志支撑,得花生相助,心神骤分,毒力直冲上来,顿时坐倒在地。但他余威犹在,常宁等人虽从旁凯觎,却无人胆敢上前。

  贺陀罗与花生相斗数次,知他虚实,拆了数招,内劲忽缩,花生受他气机牵引,一拳捣人,贺陀罗闪身避过,扣住花生脉门。花生半身酸麻,急挣扎,贺陀罗忽地右手探出,一把锁住他咽喉,目透凶光,厉声道:“小秃驴多管闲事,信不信老子掐死你。”

  花生将大金刚神力运足,也敌不住贺陀罗的手劲,面红耳赤,呼吸渐。花晓霜急道:“婆婆,请你好心救救他!”骆明绮瞅她一眼,撇嘴道:“我不救。”花晓霜一愣,道:“为什么?”骆明绮小眼一瞪,顿足斥道:“你这女娃儿真不晓事,便是臭小子对你不好,你也不必找个和尚来抵数。”花晓霜哭笑不得,道:“婆婆你误会了,他与我只是朋友。”骆明绮面色稍缓,道:“当真么?”花晓霜连连点头。骆明绮这才哼了一声,叫道:“贺陀罗,你放了他吧。”贺陀罗对她甚是忌惮,手劲略松,将花生搁下,花生捂着脖子呼呼气。贺陀罗冷笑道:“瞧毒罗刹面子,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你害我儿丢了一条腿,我也要废你一手一足。”

  花晓霜惊道:“丢了一手一足,那还怎么生活。”骆明绮面色一沉,道:“贺陀罗,我叫你放人便放,哪来这么多废话?”贺陀罗双眉陡扬,脸上腾起一股青气,嘿笑道:“毒罗刹,我再三容让,你就不能给些脸面么?”骆明绮眉头蹙起。常宁赔笑道:“师叔,常言说得好: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别人家的恩怨,咱们还是少管为妙。”骆明绮微一点头,未及说话,便听花晓霜冷冷道:“好个以直报怨,你害死我师父,算不算怨仇?若要以直报怨,我该不该向你报仇?”她跨上一步,目中透出愤怒之

  常宁笑容一僵,瞧得骆明绮面有异色,忙道:“小丫头你说什么?我哪里害死那个臭胖子了?”花晓霜视常宁道:“你没杀师父,他却因你而死,倘若有人弄瞎你的眼睛,刺穿你的双耳,再砍掉你的右手,你还肯活不肯活?”常宁心中咯噔一下,眼见骆明绮目有怒意,将袖狠狠一拂,断喝道:“小丫头,你信口雌黄,污辱长辈?师叔,你信她还是信我。”

  骆明绮打量他片刻,忽地摇头道:“我信女娃儿。”常宁一愣,骆明绮目光炯炯,在他脸上,缓缓道:“老身知道,你一向妒忌常青,当年你了他的三焦,害他终身,别人不知,师叔我还不知么?”常宁顿时面如死灰,骆明绮瞧着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当你小时糊涂,年纪长些,或许悔悟,唉,如此看来,师叔我想错了。”

  常宁深知骆明绮子乖戾,行事只在好恶之间,手指一动,自己势必生不如死,直惊得牙关得得直响,扑通跪倒,颤声道:“师叔,宁儿一时糊涂,现今想来,好生后悔。”骆明绮听他自称宁儿,蓦地思起往事,心头没得一软,幽幽叹道:“你是师兄的亲生儿子,常青却是孤儿。你母亲随人私奔,你爹心中有气,对你管教疏慢,却对常青十分钟爱,难怪你会恨他,唉,弄到这个田地,师叔很是痛心。”常宁脸如土色,将头磕得砰砰直响,连道:“师叔饶命,师叔饶命。”脸上涕泪交流,哭得无法收拾。

  骆明绮心中矛盾之极,她单恋师兄“妙手佛心”而“妙手佛心”却只得常宁这个儿子,若是杀了,师兄必然绝后,倘若不杀,吴常青九泉之下,也难安心。她心念百转,对师兄之情终究占了上风,按捺住杀机,长长叹了口气,正要伸手去搀常宁,忽觉一阵眩晕,不由惊怒异常,厉喝道:“孽畜,你对我用毒?”常宁身子一缩,早巳着地滚出。

  骆明绮与毒为伍,体质异乎常人,中毒之余,仍能动弹,手指一挥,施反击,不料背后风响,无俦巨力落到背心,竟已着了贺陀罗一记重手。贺陀罗怕她下毒反噬,这一掌蓄势而发,无坚不摧,骆明绮跌出三丈之遥,口中鲜血如泉涌出。

  花晓霜惊叫一声,扑上前去,只见骆明绮筋骨尽碎,痉挛数下,便已气绝,一双小眼兀自瞪得老大。花晓霜想起骆明绮为人虽然乖戾,却对自己好得出奇,刹那间,泪水一点一滴落在骆明绮脸上。哭了片刻,她猛地伸袖拭去泪水,伸手合上骆明绮的双眼。

  贺陀罗与常宁虽联手击毙骆明绮,但惧她临死反击,设下恶毒陷阱,故而不敢近前。此时见状,方才确信骆明绮已死。常宁忽地跳出,自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抢前向晓霜刺到。花晓霜听到风声,侧身避开,常宁收势不及,刺中骆明绮尸身,抬脚踢开,神色狰狞,厉声道:“小娘皮,将《神农典》出来。”贺陀罗还醒过来:“是了,这厮倘若学会用毒的本事,洒家岂非也要为他所制?”慌忙纵身跳出,抢《神农典》。常宁此时心中焦躁,一匕刺向晓霜心口。花晓霜转身相让,脚下忽地一绊,倒在骆明绮尸身上,触手处摸到一个瓷瓶,眼瞧得常宁一脸狞笑,挥匕扑至,不及多想,顺手将那瓷瓶急掷而出,常宁一掌挥出,将瓷瓶打得粉碎,内中药粉飞散,扑在他脸上,只见常宁身子一颤,啊哟一声,丢开匕首,双手捂面,扑通跪在地上。此时贺陀罗刚使“虚空动”赶到,见此情形,忙不迭又跳开老远。只见常宁嘶声惨嚎,浑身搐不已,眼耳口鼻纷纷进开,出道道血水,身上肌肤寸裂,出黑色血浆来。

  花晓霜惊诧不已,细瞧瓷瓶碎片,只见其中杂着一张发黄标签,字迹细若蚊足:“二十五分五行散”花晓霜一愣,只听常宁口齿含混,嘶声叫道:“啊哟…乖师侄…救我…乖师侄…不…好姑娘…姑,女祖宗,救我,救我…”花晓霜摇头叹道:“这是二十五分的五行散,无药可救,我…我也没法子。”她不忍再看,别过头去。常宁痛苦难熬,听得此话,绝望之余,怒恨进,咬牙骂道:“臭‮子婊‬,小娘皮,啊哟…老子将你…啊哟…把你…啊哟…臭‮子婊‬,女人都是臭‮子婊‬,我妈是‮子婊‬…啊哟…妈…救我,救我…啊哟…”哀嚎声凄厉万分,足足持续一盏茶的功夫,常宁声气渐弱,四肢腹尽皆溃烂,连皮带骨化作一滩黑水,渗入泥里。

  众人瞧得心惊胆寒。贺陀罗眼珠一转,抢到花生身前,正要一掌拍落,以绝后患,忽听花晓霜道:“贺陀罗,你还要活不要?”贺陀罗听她口气迥异平时,微微一怔,冷笑道:“此话怎讲?”花晓霜淡淡地道:“你方才不知觉间,中了我的‘天残地灭摧心断肠大悲散’,你胆敢碰花生半,便只得半个时辰寿命。”

  贺陀罗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头顶,目不转睛盯着晓霜,手掌却停在花生头上。哈里斯冷眼旁观,忽道:“宗师,我瞧这小娘皮是在诓你。”贺陀罗两眼一瞪,怒道:“你懂个!”哈里斯退到一旁,嘿然不语。贺陀罗见花晓霜神色淡定,毫无怯,不觉想起这少女已得毒罗刹真传。骆明绮方才以无形无象之毒制住萧千绝,乃是他亲眼所见,再想自己方才为常宁惨象所慑,确有片刻失神,花晓霜若要趁机暗算,并非没有可趁之机。贺陀罗生平最是贪生惧死,越想越惊,心头不擂起鼓来,干笑道:“女大夫,你好会骗人啊?”

  花晓霜淡然道:“你若不信,不妨试一试,你先杀了花生,再给他抵命!”贺陀罗心下大怒:“此等生死大事,岂有试一试的道理。”他见花晓霜把握十足,不觉又信几分,发起急来:“那毒药号称天残地灭,摧心断肠,发作起来,必定十分厉害,只怕较之常宁所中之毒也不遑多让。”他不知“五行散”乃是天下第一的毒药,只一想到常宁死前惨状,便觉心头发,不由得将手掌白花生头上撤了下来。忽听哈里斯冷笑道:“宗师,你何不运功瞧瞧,可有异状。”一语惊醒你中人,贺陀罗连忙运气一查,并无不适,不释然,顿时眼凶光道:“女大夫,你还真会骗人。”

  花晓霜不退反进,跨上一步,道:“这毒药与众不同,寻常运气岂能探出,你若不怕,不妨将中脉真气正行两次,逆运两次。”贺陀罗将信将疑,运气一试,忽觉丹田一阵刺痛,额上冷汗直冒。惊恐之余,狠狠瞪了哈里斯一眼,暗骂道:“臭小子,洒家一念之差,几乎被你断送了性命。”再瞧晓霜,只见她眉间微蹙,面色木然,颇有几分冷俏之,贺陀罗却越瞧越是心寒,眼珠一转,笑道:“女大夫,算你厉害,你说,该当如何?”花晓霜道:“你放了花生,我给你解药。”

  贺陀罗凝思片刻,终归性命要紧,慨然道:“好,洒家且信你一次。”拍开花生道,抛了过来,心中暗暗立誓:“拿到解药,洒家不叫你两个小杂种生不如死,誓不为人。”花生退到晓霜身边,摸着脖子呼呼气,花晓霜扶着他肩,身子陡然一晃。花生赶忙扶住她道:“晓霜,你怎么啦?”花晓霜脸色苍白,低声道:“你别说话,扶着我便是。”贺陀罗不耐道:“女大夫,不要拖延,快给洒家解药。”

  花晓霜长长吐了一口气,歉然道:“贺先生,其实你并未中毒,我为救花生,只好骗你一骗,当真对不住!”她生平从未用过如此诈术,这般力持镇定,几乎耗尽所有心力,事情一过,只觉冷汗淋漓,‮腿双‬阵阵发抖,若非花生扶着,早已软倒。贺陀罗一愣,哪里肯信,怒道:“岂有此理,你要赖么?洒家方才行功,气海分明有异。”花晓霜道:“真气忽正忽逆,若无消解之法,必会伤及丹田,此乃内功根本之理。你两正两逆,气海当然会刺痛不已。”

  贺陀罗恍然大悟,继而气急败坏:“洒家鬼心窍,竟着了这小丫头的道儿!”一时面皮泛青,瞪着晓霜,杀机。花生见势不对,一步抢上。贺陀罗冷笑道:“小秃驴滚开些,苦头没吃尽么?”花生一呆,想到自己打他不过,心中大急,低眉撇嘴,几乎便要哭出来。

  忽听萧千绝冷声道:“小丫头当真愚不可及,方才贺臭蛇要解药,你给他便是,五行散也好,断肠散也行,给了再说其他。”贺陀罗微一冷笑,心道:“被这两个小家伙住,却忘了这个大敌。”回过头来,却见萧千绝缓缓站了起来,但脸上气灰败,显然余毒未清,当下心中一定,笑道:“萧兄当真硬朗,怎地,还要架梁么?”萧千绝道:“老夫与他们无亲无故,架梁作甚,只是瞧不过去。小丫头太过蠢笨,倘若她将剧毒当做解药给你服下,只怕天底下再无贺陀罗这号人物了。”贺陀罗笑道:“说得是,小丫头确是笨了些,只不过,她会给毒药,洒家就不会拿人试药么?”说着目光扫向众人,众人均觉头皮发炸,心头狂跳。

  萧千绝冷笑道:“你这厮拉人垫背,算什么能耐。”贺陀罗道:“好说好说,洒家这次不须帮手,再领教萧兄的高招。”他笃定萧千绝奇毒未解,故而放出此言。中条五宝大感不忿,纷纷叫骂。萧千绝冷冷一笑,道:“何必老夫动手。”向花生一招手,道“小和尚,你过来。”花生望了晓霜一眼,花晓霜见萧千绝并无恶意,便点了点头。花生这才走到萧千绝近前。

  贺陀罗道:“要联手么?好得很,洒家一并接下就是。”萧千绝摇头道:“论及食言而肥,老夫大不及你,说不动手,便不动手。贺陀罗,你信不信,我就地指点小和尚两招,便能叫你栽个筋斗。”贺陀罗脸色一沉,嘿道:“萧老怪,你瞧不起人?”萧千绝不动声,淡淡地道:“你怕了么?”事关武林身份,江湖地位,不容贺陀罗退缩,随口便道:“好,指点便指点,萧老怪,你要多少时辰?”萧千绝道:“不必许久,老夫迫不及待,想瞧瞧你贺臭蛇大败亏输的熊样,半个时辰,尽也够了。”贺陀罗怒极反笑,拍手道:“好啊,妙极,洒家却要瞧你有何手段,叫小和尚胜我。”萧千绝冷冷一笑,又向赵呙招手道:“小娃儿,你也过来。”赵呙依言过去。萧千绝俯拈了两枚粘土,捏成小丸,低低咳嗽一声,缓缓道:“你俩用这泥丸,来打弹丸耍子。”花生摸着光头,好生奇怪,但他子随便,无可无不可,萧千绝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照做。贺陀罗冷眼旁观,忖道:“真是儿戏,老怪物到底弄个什么玄虚。”

  萧千绝在地上一左一右,掘了两个小孔,相距丈余,说道:“左边是和尚,右边是小娃儿,谁将泥丸打人对方孔中,便算赢了。”他对赵呙道:“小娃儿,你先来。”赵呙孩童心,一涉玩耍之事,精神大振,瞄了一瞄,屈指轻轻一推,将花生的泥丸碰得靠近孔。轮到花生,他饶有童心,也觉有趣,当下屈指一弹,哪知指劲太过惊人,泥丸笔直出,与赵呙的泥丸一撞,自家泥丸没破,赵呙的泥丸却被击得粉碎。

  花生歉然道:“小娃娃,对不住。”萧千绝重又捏了一个泥丸,花生再试,这遭却将自家泥丸弹破,赵呙嘻嘻直笑。花生大窘,道:“不算,不算。”又捏一个泥丸,一指弹出,哪知两个泥丸一撞,竟然粘在一处,花生环眼圆瞪,噘嘴望着泥丸,不知如何是好。

  却听萧千绝轻咳一声,道:“小和尚,你这劲使得太直了。”伸指在地上划了一个圆弧,说道:“打这泥丸,不宜走弓弦路,劲力太直太快,易发难收。你要学着走弓背路,迂回出,快中带慢。嗯,你顺着这条线弹着试试。”花生似懂非懂,如言一试,泥丸顺着萧千绝所画弧线出,擦中赵呙的泥丸,这一回,赵呙的泥丸没破,却被带得飞出两丈,滴溜溜疾转。

  花生一挠头,喜道:“俺明白啦。”又捏了一个泥丸打出,这一次泥丸所行弧线越发弯曲,一碰之下,赵呙的泥丸被得原地疾旋,须臾间散作一堆。花生张着大嘴,愣在当场。萧千绝冷笑道:“大金刚神力至大至刚,世间武功无一能及,但刚极易折,少有屈曲之妙。九如和尚参透禅机,万法不拘,自有变通之法,你修为不够,劲力易发难收,无以发挥这门功夫的威力。不过,你既然明白屈曲之道,也算不错。内劲若能直中有曲,快中有慢,便不易被人瞧破了。”贺陀罗面色阴沉,忖道:“老怪物说得天花坠,小和尚听得懂么?”

  萧千绝顿了一顿,又道:“时候无多,小和尚,我再传你收敛之法。”花生奇道:“什么叫收敛之法?”萧千绝道:“大金刚神力一旦出手,应无所往,威力奇大,若对手高明,卖出破绽,你人彀,你一招使尽气力,打他不着,对手必生凌厉反击,故而但凡出手,使一两分力,须得留八九分劲,不中对手身体,绝不轻易吐实。”他侃侃而谈,说得都是极妙的拳理,听得花生连连挠头。萧千绝知他不甚明白,便道:“好吧,你再与小娃儿打弹子,且想一想,如何既不打破他的泥丸,又将泥丸送入孔里。”

  花生只得与赵呙继续打弹,泥丸松软,赵呙年幼力弱,恰好能将泥丸弹出,又不会弄破,花生力大无穷,每每用力过猛,泥丸要么破碎,要么彼此粘住。萧千绝从旁瞧着,不时出语指点用劲之法。黑水内功以变化见长,花生劲力强绝,偏是不知变通,故而萧千绝瞧他与贺陀罗动手,便知他败在何处,此时他身中“五行散”之毒,无力再战,深知唯有花生堪与贺陀罗相敌,无奈之余,只好破除门户之见,指点花生用劲之法,虽是只言片语,却处处直指花生缺失。得这大宗师指点,花生渐渐摸透用力轻重之妙,缓急之巧,不到半个时辰,接连将赵呙的泥丸打人孔,泥丸却丝毫无损。.萧千绝颔首道:“也罢,小和尚,你用上这些道理,再与贺臭蛇斗一斗。”

  花生心中七上八下,殊无把握,但知这一战难免,只得挠挠光头,依言站起。贺陀罗早已不耐,更不打话,右拳摆了个小圈,嗖地击向花生面门,正是“破坏神之蛇”的妙招数。花生挥拳上,拳到半途,忽地极快圈转,扑地一声,劈中贺陀罗小臂,贺陀罗手臂酸麻,拳势偏出。萧千绝点头道:“直中见曲,这招使得不坏。”花生一招得手,信心大增,双拳连绵递出,忽直忽曲,忽快忽慢,忽正忽斜,拳法飘忽,无以捉摸。

  斗了十余招,两人双掌相,贺陀罗故技重施,劲力将吐未吐,忽如毒蛇回,陡然内缩,想使花生一拳打空,趁隙反击,哪知花生劲力也随之一缓,凝而不散,若有无穷后劲。贺陀罗心头一惊,内力急送,花生内劲又缩,贺陀罗一拳打空,就在他旧劲方尽、新劲未生的当儿,花生拳劲暴吐,贺陀罗顿觉口一热,蹭蹭蹭连退两步,面震骇之。萧千绝冷笑声:“贺臭蛇,这一拳滋味若何?”贺陀罗羞怒加,轻敌之心尽敛,一口气,纵身抢上,拳风纵横,声势骇人。但花生得萧千绝指点,俨然身兼正之长,拳法于至大至刚之外变生奇突,无形中大合禅门机用,出拳随圆就方,变化无穷,贺陀罗要再使诡招败敌,殊为不易。

  拆了约莫百十招,贺陀罗究竟功夫老辣,连使狠招,再将花生拳势住,忽叫一声:“中。”劈手一爪,抓破花生衲衣,在他口留下五道血痕,若非花生退得迅疾,难逃开膛破肚之祸。

  萧千绝眉头大皱:“小和尚到底年幼识浅,机变未足,不比贺臭蛇身经百战,如此下去,势必要输。”此时临阵锋,瞬息千变,萧千绝纵指点一二,也不可能,只瞧得花生连连后退,情知大势已去,不由暗暗叹息:“小和尚一败,老夫立时自断心脉,绝不受辱于小人。”正当心灰意懒,忽听花晓霜扬声叫道:“花生,攻他‘云门’。”花生素来最听晓霜的话,不及多想,左拳化开贺陀罗的杀手,右手二指一并一搅,若夜叉探海般点向贺陀罗“云门”要。尚未刺到,贺陀罗脸上忽地出古怪神色,身子一躬,倏地退后三尺,左足斗起,利若长,刺向花生下盘。花晓霜又道:“攻‘中脘’。”花生忖道:“‘中脘’在他口,若要强攻,岂不挨他一脚踹着。”但他不愿违拗晓霜之言,不顾对方腿势,涌身扑上,拳风忽凝,击向贺陀罗‘中脘’。哪知贺陀罗脚到半途,忙不迭迭收了回去,向后出丈余,避开花生的拳风。如此一来,不仅花生奇怪,连萧千绝也啧啧称奇,觑眼瞧向晓霜,好生不解:“这女娃儿怎变得恁地高明?莫非老夫瞧不出的地方,她也能瞧出来?”

  花晓霜蛾眉微蹙,瞧着贺陀罗举止,双手掐指,似在推算,檀口中却急如珠炮,不断报出名,花生依言出手,无往不利,迫得贺陀罗缚手缚脚,连连后退,心中惊怒莫名:“这小娘皮怎地瞧出我的罩门?”原来,他少时武功未成之时,好,以至于损及真元,在内力运转中生出了一个极大罩眼,结果前来中原扬威,先后惨败给萧千绝与九如。贺陀罗逃回西域,痛定思痛,戒,发愤练功,竭力弥补罩眼,虽然略有小成,但恢复如初,终有不能。贺陀罗人虽不堪,武学上却天分奇高,苦思良久,竟被他想出一法,将这罩眼练得循三脉七轮运行,即便为高手瞧破,罩眼也能循脉而走,稍纵即逝,叫人无从把握。

  殊不料他命乖运赛,此来中原,偏偏遇上花晓霜。花晓霜身兼《青杏卷》、《神农典》、《紫府元宗》三家之长,融会贯通,于医道一脉,已堪称旷古凌今,天下一人。她目光锐利,但凡人有隐疾,观望气,一瞧便知。世上内功,起初都为强身健体所创,无不依循脉理,自也逃不过花晓霜的神眼。她见贺陀罗举动,便知他内功大有缺陷,但那罩眼循脉而走,变化难测,花晓霜本也难以瞧出。然而当在海上孤舟之中,贺陀罗为求长生之道,曾与她议论过天竺医理,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花晓霜痴医道,但有所闻,无不铭记于心,事后加以钻研,尽皆融人中土医学。此时瞧得花生落了下风,情急之间,凭借中所学,算出贺陀罗罩眼运行途径,冒险一试,果然一举奏功。

  贺陀罗处处受制,恼怒已极,猝然疾喝,掣出般若锋来,萧千绝讥讽道:“贺臭蛇了不起,徒手不成,便家伙了。”贺陀罗充耳不闻,他兵刃在手,气焰陡增。但花晓霜此时对他气脉运行已然了如指掌,一眼不瞧,也能将道随口说出。花生听得烂,出手更加迅猛,花晓霜一字方吐,拳头离那道便已不及寸许。贺陀罗虽有般若锋之利,也是左右遮拦,难挽颓势。

  花生一路拳法使得顺畅,端地气势如虹,只攻不守,将大金刚神力的妙处使得淋漓尽致。二人翻翻滚滚,拆了百招,忽听花生一声大喝,一拳击中贺陀罗“璇玑”劲力猝发,贺陀罗身子一震,出手略缓,又听花晓霜道:“极泉。”话才出口,花生第二拳已击中极泉。贺陀罗倒退五尺,口角渗出血丝,花生猱身纵出,双拳连珠炮发,前后三拳,拳拳着,贺陀罗惨哼一声,身子抛出数丈,连转两转,重重跌坐在地,鼻口之间血如泉涌。

  花生见状,一时愣住,不知是否还要追击。却听花晓霜叹道:“花生,罢了,自出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已胜了,便放他去吧。”此言正合花生心意,当即对贺陀罗唱个喏道:“老先生,你不俺,俺也不会打你。今后你走路,俺过桥,咱们各走一边,两不相瞧。”把袖一甩,转回晓霜身旁。花晓霜莞尔道:“花生,你这话说得很好。”花生得她夸奖,比胜了贺陀罗还要欢喜,摸着光头,咧着嘴呵呵直笑。

  萧千绝皱眉道:“容情不下手,下手不容情,行事须得斩草除,这回放过贺臭蛇,来后患无穷。”花晓霜叹道:“他经脉断了三处,已成废人,想要为恶,也有不能了。”转身对哈里斯道“你带他走吧,望你父子后一心从善,否则冥冥之中,自有天谴。”她神色淡定,语气从容,但此时说出,却是具足威严。哈里斯噤若寒蝉,扶起贺陀罗,一瘸一拐,匆匆去了。

  花晓霜询问五个小厮,方知均是好人家出身,被骆明绮抓来使唤,便将五人打发去了。再瞧中条五宝,却见五人已哭得有气无力,不由叹了口气,从骆明绮衣袖中寻着“笑忘丹”给五人服下,把脉一瞧,但觉五人体内尚有四种奇毒盘踞,心知定为骆明绮试毒所致,当下也随手解去。而后取出“五行散”的解药,走到萧千绝身前,说道:“萧老先生,只盼你从今往后,再别与萧哥哥为难。”萧千绝冷哼道:“你若是市恩,这解药老夫不吃也罢。”花晓霜略一默然,将解药搁在石上,道:“你再与萧哥哥手,休怪我出言帮他。”

  萧千绝冷笑道:“这才像话,要帮便帮,老夫才不放在心上。”抓起解药服下,长身而起,对中条五宝说道:“走吧。”五人挣扎起来,随他身后,慢慢去了。花晓霜与花生掘了一个坑,将骆明绮葬下,拜了三拜,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山冈上又复冷清,柴扉随风而动,嘎吱作响。她望着小屋,忽地隐约觉得,梁萧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今生今世,再也见不了他,瞧不见他的眼神,听不见他说笑,吃不上他做的饭菜,穿不上他补的衣衫…想着想着,不觉泪水潸然。花生莫名其妙,着手,在她身边团团转,嘴里只道:“晓霜,你怎么啦,你怎么啦。”赵呙踢他一脚,骂道:“笨光头,阿姨想叔叔啦。”说着也觉伤心,小嘴一撇,大哭起来。

  花晓霜伸袖抹泪,拍着赵呙的头,抚慰一番,对花生道:“花生你别在意,我心中不大快活,哭一会儿便好。”想了一想,又道“花生,我曾在观世音菩萨面前许下心愿,要四方行医,化解萧哥哥的罪愆,唉,此事原本与你无干,你带着赵呙,去寻你师父去吧。”花生顿足道:“怎么与无干?你一个人行医,好孤单呢!你去哪里,俺也去哪里。”赵呙也落泪道:“霜阿姨,你不要呙儿了么?”花晓霜愣了一下,叹了口气,默默向岗下走去,不知为何,此时间,她的心中再无惊惶,也没了疑惑,静如沉渊,自信超然。屡屡的劫难,终究叫这身罹绝症的弱女子坚强起来,就这么挟着一身独步古今的医术,怀一颗悲天悯人之心,娉娉袅袅,走向茫茫江湖。

  花生怔征瞧着晓霜背影,忽觉有些陌生,只到赵呙催促,方才将他背起,嚷道:“晓霜,等等俺,晓霜,等等俺。”甩开大袖,一颠一颠,随后奔去。  wWW.xZiXs.cOm 
上一章   昆仑   下一章 ( → )
《昆仑最新章节》是完结小说《昆仑》中的免费章节,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昆仑》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