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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子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凤起阿房 作者:天平 | 书号:5259 时间:2014/8/6 字数:1307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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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多⽇后,云层渐渐散开,丝丝缕缕的⽇光漏在了⽩渠与泾⽔之上。渠面有涓流如线,在冰层融裂处淙淙作响,地上的雪已不若数⽇前那般莹洁。⾼盖看到数抹暗影在初被曦光的皑皑雪原之上遥遥升起,不由重重的舒了口气,想道:“终于来了!”虽说一路都有斥堠传递消息,可直至此时真的看到慕容冲,方才放心。慕容冲跑在前最面,慕容永领着不⾜三千骑紧随他后,两⽇奔波后,他手上的依旧舞得虎虎生风,将一个个穷追而来的秦军挑下马去。 似乎是因为眼见敌人已自投死地,追来的秦军有些奋兴,冲在前面的已经不成阵形,侧翼毫无防备的暴露在⾼盖的脚下。⾼盖暗自估算,秦军袭仇班渠时是三万兵力,而一路战下来,虽胜也至少折去了五千,路上肯定还有掉队不能成行的,此时赶到这时的,至多二万有余。他看到了李辨和其余将领的旗号也一一出现,却没有窦冲的,想是他受创未愈。乌云尽头金光一闪,符坚的大纛赫然在目。因为地势被河渠所限,秦军后续人马不得不越来越挤,直密集到战马无法伸蹄。 ⾼盖一带马缰从原上驱下山,奔慕容冲而去。慕容冲看到他,笑道:“可准备好了?”他此时笑得畅,⾼盖眼前微温的⽇头似乎乍然一亮。他定了定神,方道:“臣与韩延军共三万五千骁骑,三万精兵尽侯皇上之命!”又在马上略一欠⾝道:“臣⾝有胄甲,不便行礼。”慕容冲点头道:“我们上去吧!”⾼盖道:“遵旨!”然后一举手,小旗晃动。原上的兵将早已预备,顿时箭支如骤雨,奇准无比的越过燕军,落进秦军阵中,秦军措不及防,成片倒下。 慕容永等就此脫⾝而来,⾼盖看了看他⾝边的人,不由奇怪,问道:“刁云和段随呢?”慕容永脸⾊不豫,道:“段随在仇班堡下就与皇上失散了,刁云前⽇伤在窦冲手里,经不得一路颠簸,我让几个兵带他先躲起来,此役后再去寻他。”他们说话间,秦军中爆发出惊惧的叫喊,旗帜纷纷打出疏散止步之意。但这时两侧有河渠,后面还有骑军不断涌⼊,又那里办得到? ⾼盖一面驰上原去,一面将手上小旗劲挥。⽟树琼枝间“嗡嗡”作响,数万支箭应声而出,绵绵不绝,象是大块大块的乌云,笼在了秦军之上。这场面不但让秦军合不拢嘴,就连慕容冲也一时被镇摄住了,竟目眩神。而此时,原上密生的树木全都以一个方向倒下,腾起漫天雪粉,⽩雾朦,在半明的光下,有如天降异象。 秦军回过神来,也在往这边放箭,可是在此情形之下,自然十不中一。秦军大溃,糟糟地奔走成一团,自相践踏,全不听将领命令。甲胄刀与侧倒的马匹混堆叠在一起,象是突然生出一只大手,将这些东西随心所捏成一团。可惜弩箭的攻势只持续了片刻,便稀松下来,一些精悍的秦军在刹那的空隙中已经脫⾝逃出箭程之外。慕容冲恨声道:“可惜!”原来燕军中弩弓不多,只有不到五百具。想要趁秦军未反应过来之前给予头痛击,就不得不完数用上,无***流换箭,不能持久。 “秦军已,臣要出战了,”⾼盖道:“皇上连⽇与敌军手,已经辛苦之极,就请坐⾼而观,督臣等取符氏人头,奉于驾前。”慕容冲头摇道:“你明知我不肯的。”⾼盖笑了一下,道:“那就请皇上略休息。秦军力乏之时再下阵作战吧!”慕容冲也是真的疲倦了,于是点头。再看慕容永,早已经钻进了⾼盖为他们准备的帐篷里,想是大口喝酒吃⾁去也。慕容冲怎么也不能如他那般轻松,于是只让人牵卷霰云去喂料,另取了酒食来,边果腹边俯视战况。弩箭又了起来,投⼊许多不及退走的秦军中,惨嚎声伴着明显起来的阵形,一波波传上原来。 而这时原上树木已经倒尽。摞整齐的树木间,空出一条条两三丈笔直的驰道,早已扫净积雪,二万多燕骑分三路,由⾼盖自领,冲秦军后阵,切去了他们的退路。两军拥挤成一团,不时有步骑被挤⼊泾⽔之中,河虽上冻,可冰结得并不厚。骑踏冰上,冰面大片陷下,失控的秦军沉⼊了刺骨泌寒的⽔中。人马的挣扎,将片刻前还是平平整整的河渠,扰得有如沸汤一般。慕容冲默默饮酒,树木倒尽,空中箭息,眼前地势平阔如枰,两⽔纵横其间,似经纬织,原下四万余骑的⾎战隔远看去,也不过一场游戏。 战了一个多时辰,秦燕两军纠极紧,秦军始终未能冲破⾼盖的拦截。不少秦军弃马丢甲,往⽩渠散去,就连符坚的大纛也往那边移去。⽩渠引⽔口泥沙淤滞,勉強可以涉渡,若是秦军意图逃走,这当是唯一的出路了。可就在少许秦军投⾝进⼊渠之时,渠对岸有成列的⽪盾如波浪般次第竖起,顿时象雪地上凭空生出一列矮墙。“韩”字旗在墙后⾼挥,又倾刻间被漫天的箭雨遮去了。 逃在最前头的秦军几乎每人⾝上都中了三至四枝箭,象纸屑被风吹过,纷纷扬扬落在冰⽔间杂中。后面的秦军未明形势,收不住脚还在往前涌动,尸骸一层层铺上,不多时,那河渠中的尸⾝竟不再沉,原来已将渠⽔堵塞住了。渠面上浓重之极的红⾊,象一大块染料,占据了两三里的渠面。散逃的秦军先是愣了,然后发出非人的惨叫,返⾝回转,他们这一冲不打紧,却将紧围在符坚大纛周围的约有五千人的坚阵给冲得有些散动,并暴露在了韩延军面前。韩延军中起了一阵动,本来齐整如墙的盾阵突然出现了一个破口,有数千骑向着渠这边跑过来。 慕容冲见状一惊,酒囊离开了口,酒溅泼出来,他气得发抖,似乎想将⽪囊往地上掷去,好容易才忍住了,哆嗦着骂道:“韩延在⼲什么?”这分明是自阵脚! 果然,方才散的秦军马上回聚来,只一瞬间,就将贸然出击的韩延军中骑兵给呑噬,并有渡河之势。 “皇上请上马!”不知何时,慕容永牵着卷霰云过来了,神⾊郑重,显然也看出了此时的局面。慕容冲看了看卷霰云,只片刻休息,它已是精神抖擞,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中,満是求渴之意。他将酒囊里的余尽数倒⼊卷霰云的口中,然后翻⾝上蹬,喝道:“举纛!”言罢一抹颊上的残酒,葡萄美酒染得他面⾊醺红,有如浸⾎。 大纛席天卷地一展,其声如鼓,四下将士精神大振。慕容冲举起鞍上长,卷霰云双蹄腾空,玄鬃无拘无束的飘飞,清越悠长的一声嘶鸣有如龙呤虎啸。奋战求生的秦军一惊抬头,望见慕容冲俯冲而下。他⾝形流畅如风,平素看来俊美中带着三分姣柔的姿容,爆发出令人⾎气澎湃的杀。这杀象一粒小小的火星,落在了油锅之中,燃起焚尽人心的巨焰。八千后备的燕骑吼叫俯冲,有如山崩地裂,浊流如注,长驱千里。 燕骑冲锋成斜形阵势,先头薄削,只用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已楔⼊秦军阵中。静立于地的秦军侧翼在疾速飞纵的燕骑击撞下,全无回旋余地,先是回缩,然后破开了一道口子,再然后裂口如扯帛般毫无滞碍地扩大。慕容冲被千名精兵紧紧守护于当中,没有轮到他出手的时机。不过他并不着急,他与符坚的距离正在飞快的缩短,从上千步到数百步,那滚金的“秦”字,被他牢牢锁在眼中,没有片刻疏离。 这时他们已经深⼊秦阵,陷⼊战之中,亦失去了方才的冲锋形势,盔甲和戈在空中密密错,异样的拘促。突然庒力骤减,秦军分往两侧,当中空中一块平地来。这阵形变化时,给了燕军极好的机会,他们抓紧时机大大杀伤了敌人。可是无论受到多大的损失,这些训练有素的秦军骑兵还是完成了将领的意图,硬是在避无可避之中,让出了这么一块开阔之地。 慕容冲吼道:“快!冲!”可没能等他们先踏上这宝贵的驰道,一阵秦军就从当中猛扑过来。这队秦军的马匹极为⾼大,甲胄精细,蹄声敲在污雪浆中,竟然还带着脆劲,慕容冲想道:“喔,这是符坚的噤军了!”卷霰云奋蹄狂跃而去。 两军都竭尽全力的冲锋,这时只要那一方面能多跑一小会,甚至只是十步,就可以决定胜利谁属,可他们却几乎毫厘不差的在当中相遇。慕容冲清清楚楚的看到,最前方的燕兵将刺⼊面扑来的秦军咽喉之上,而同时也被秦军的一刀,给生生剁下头颅。两人的⾝躯同时被无法收脚的同袍给撞翻了,然后沉⼊了由马头兜鍪刃汇成的流之中。因为人马如此紧密的挨在一起,所以每一招出手,敌手都难以闪躲,只能以瞬间绽放的勇力来决定生死。无论是大将还是小卒,只要有了半点犹疑和畏怯,就会死无葬⾝之地。 前面的将士一个接着一个消失,当慕容冲前面最后两名护卫与秦军死死扭打在一处时,一槊乘隙削⼊,已是对着慕容冲的头面而来。那名秦军显然认出慕容冲的⾝份,面上带出狂喜的神情,为将要手刃敌方主帅的动不已。慕容冲看出了他喉下破绽,尖轻轻一挑,从他护颈与前甲间刺进,尖传来骨⾁剖离的韧感。慕容冲收,那秦军満脸犹是笑意的栽倒下去。 慕容冲一提马,陷⼊了杀阵之中。他是如此的醒目,同时有十多名秦军放弃了正在战中的对手向他冲来。而燕骑发觉此事,也马上向这边聚拢。也不知战了多久,眼前一柄偃月刀削来,慕容冲昂倒鞍上,那刀呼啸着掠而过,慕容冲眼角窥到敌手前失防,拨出剑来,轻划而出。剑抵上了他的甲,一时不能穿过,而重重的折弯了起来。那人怒张的双眼中,却有了一丝绝不合宜的的欣慰笑意——慕容冲一怔神间,已觉出不对,有千钧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呔!”慕容冲还剑,手上绰,已是看也不看就反刺过去,上传来一股巨力,那力量冲击在他的寸关之上,滚流般掠过他的肌肤,直教半边⾝躯都化为酸⿇。慕容冲借这一招之力,驱马后跃,卷霰云一掠三丈,生生踢倒数人,也不知是友是敌。慕容冲未等卷霰云转过⾝来就极力的扭头去看后面的敌人,矛影追在他⾝后,晃成一片铁灰⾊的光幕。光幕之后符坚的的面容被扭曲得极不真切,象是隔着一层⽔面看到的倒影。 慕容冲击出手,极而流,这情形在梦中出现过千次万次,完全无需思索。卷霰云仿佛与他心意相通,在空中生生折断去势,反扑而来。“咔!”一声爆响,与矛结结实实架在一处,人与马被因这股巨力,竟一时停滞在空中。这乍然的一静,让他们看清了对方。 曾有数年的时光,慕容冲竭尽全力的去揣摩这张脸上的一喜一怒,因此他几乎是不自觉的就开始细细审视起来。符坚眉头紧收,将一双眼睛得尖锐如箭,双目中布満了⾎丝。他比起慕容冲记忆中瘦了许多,松驰的⽪⾁挂在腮上,随着全力的爆喝,在颧骨的两侧震起来。“小贼!受死吧!”他⾝躯一倾,马匹向后退去,慕容冲的随着这一让与他错开,而那长矛已经在一转之后再刺向了慕容冲的面颊。 慕容冲听到了那汹涌啸至的风声,他俯低⾝子闪开,眼角余光扫过了符坚通红的瞳仁,那里有滔天的愤怒汹涌而来。慕容冲起初或有的一星星茫然和感慨,也在这怒意中倾刻蒸腾无迹。“你凭什么恨我,你凭什么?被折辱至生可无恋的人是我!是我!”他将这句怒吼紧紧地咬在上,腥甜的气息弥漫在了他的口鼻之中,他手中反挑而去,再次与矛架在一处。 隔着与矛,手臂上传来的力量彼此较量着,两双胳膊上的肌⾁都绷到了将要断裂的地步,直到再也不能支撑,方才分开。两人再度冲而上,八只马蹄在凌空飞踏,两样兵器全无间歇的连连击撞在一处,仿佛有一团团雷火在二人间炸开。灼人的气浪翻卷出去,似乎可以将意图揷手的人掀得⽪开⾁裂。所有人不自觉地让开了,空出一方地来,让他们两人作一次忘我的拼杀。 这时慕容永领着骁骑纵横于符坚本阵,秦军精锐噤军因为燕军的拦冲击,已经首尾不能相顾,呈溃绝之势。这危局中,符坚便是太上忘情,也不能全然置之不顾。战数合后,慕容冲感应到了他片刻的心神动摇,顿时再挟马,从肺腑中砰出最后一口气狂喝,将符坚的矛⾝微微挑飞半寸。符坚连忙侧下⾝去,却已来及,慕容冲那一,已经刺⼊他护颈与兜鍪之间。符坚的坐骑显然也是不逊于卷霰云的良驹,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伏低猛窜,慕容冲的尖上顿时一空,只将符坚的兜鍪挑起。他马上变招,改刺为横击,实打实地击在了错⾝而过的符坚背上。 符坚止不住⾝形,马匹悲鸣带着他连奔出十余步,慕容冲疾忙追在了他⾝后。符坚那一下显然受创极重,此时整个佝偻在马上,剧咳声在嚣杂的喊杀中依然听得分明。他似乎回首顾盼了一下,慕容冲看到他角上,亮晶晶的红,仿如盛夏时云层下面未及逝去的最后一抹暮霞。他満头发随着坐骑起伏而纷飞,拂过去沾染了⾎⾊,又在他转头的一瞬间扫回到脑后,那发丝竟然有了些斑⽩。 此时战事正酣,喊杀声直动云宵,无数男儿炽红的热⾎在刃口上闪烁,环绕着慕容冲⾝前⾝后。那些随时能要了他命的刀,此时变得湮漫不清,有如深秋层染的霜叶张扬摇晃。叶间的一团散发,象是苍凉的火焰,已经没有了光与热,却还固执地保留着燃烧的姿态,跃动于他的眼中。“他老了!”慕容冲心里这样想着,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全没有本以为的狂喜,反而滋生起无来由的空虚, 他抬头移开目光,⽇头已经整个破云而出,象枚金币似的悬在眼前,明晃晃的光芒将他裹在其中,可却全不觉温暖,反而有种破肤的冷意。狂热的杀机如被雪⽔泼了一般,慢慢低下来。 就在他走神的这一刻,突然杀声又起,一队秦军切⼊战团。领头的两三名秦将见到符坚,大喜过望,疾忙上去护住了他。慕容冲骤然一醒,暗骂自己方才鬼心窍,居然没能抓紧时机结果了符坚,这一来,又添变数。慕容永也发觉不对,马上冲了过来,慕容冲虽然有些失悔,却还并不慌张,此时秦军已近強弩之未,符坚就是一时能够脫⾝,也断逃不远去。可没料到前面竟然发出一阵呼,然后秦军如开闸放⽔一般泻去。那去势浑不能挡,似乎是前面韩延阵形已经被秦军击穿。绝境逢生的秦军战力倍增,不顾死活的往⽩渠涌去,竟连燕军也无法止步,⾝不由已的顺着军奔涌的方向移动。 慕容冲连杀了三四名挤向自己的秦军,也不能稳住⾝形。数万人求生的奔走中他象是顶着瀑布站立,承受着大巨的庒力。他长连刺不迭,被卡在了一名秦兵⾝上,⾝后又有一骑冲来,眼见就要无可避挡的与他撞上。卷霰云咆哮一声,后蹄猛蹬,飞纵而起,马腹堪堪与来骑擦过。慕容冲顺手一,将那个险些要了他命的家伙贯顶刺死。 “皇上!”慕容永脸⾊煞⽩,冲到了慕容冲⾝边,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累的,汗⽔顺着额上一绺绺的散发,淌了下来。慕容冲无暇与他谈叙,喝道:“快追!”他们一边顺着人嘲方向跑动,一边极力收拢被冲散了的燕军。突然他们马蹄猛陷,各各一惊,⾜下踏着的,竟是一具具被踏得稀烂的死人。⽔从不成形的肢体间漫出,没蹄三寸,原来已是到了⽩渠之上。 ⽩渠先前就已经堆満了尸骸,这时积得更多,竟如陆地,可以奔行而过。他们抬头一看,原先挡在那里的韩延军此时居然退了三四里,成一团,仿佛有人马从阵后掩袭。两人对视一眼,怒气冲天中又不由得生出一丝疑窦来。据他们所知秦军只有数千步卒由符晖率领在后接应,符晖的那点兵力,怎么能让韩延军丧若此? 慕容永道:“难道是姚苌来了?”慕容冲头摇,道:“姚苌若是来了,绝不会现在还在与韩延纠。”“那这是怎么回事?”慕容永大惑不解,慕容冲面⾊沉,盯着韩延军中营垒,若有所思。看着他的神情,慕容永已明⽩过来,慕容冲是疑心韩延有意纵逃秦军,若是如此,则其用意之险恶着实难测。 有了这分提防,两人便不敢轻渡⽩渠。此时⾼盖军犹未追来,而他们所带领的精骑折损虽不多,可惜是全然打,若韩延骤起发难,只怕还难以抵挡。于是万般无奈的打消了追逐的念头,拨骑让避于侧方,眼睁睁地看完胜从手指间漏了出去。 慕容永气得将兜鍪从头上摘下来扔到地上,口里呼出大股的⽩气,冲着韩延的方向挥臂吼道:“韩延,你给我等着!”慕容冲默然不语。等逃跑的秦军渐稀之时,⾼盖的旗号拢来,然后便见他打头冲到渠边。见到二人,⾼盖略略松驰了一下脸上神情。他还刀于鞍上,隔着老远就开始叫道:“皇上,韩延那里是怎么回事?我们快去…幸好皇上无事。” 慕容冲点头道:“不要急,他那里看来支持得住。”“就请皇上与臣一同前去他阵中!”⾼盖道。“不,”慕容冲方才已经想定了主意,道:“朕留五千骑,你马上率余下骑兵,前去袭长安!”“长安?”⾼盖一时惊得合不拢嘴。 “是,”慕容冲断然道:“此时长安守备必然空虚。秦军溃散,符坚重整部下,无论如何也要用上一二⽇。你趁消息尚未传到长安,相机而⼊。朕将这里处置妥当,随后便来接应。” “遵旨!”⾼盖一边一听边点头,道:“那臣去了!” 慕容冲道:“你小心些,不要贪功,能成功固然好,不能也当一击而走,休要恋战。”“是!”⾼盖在马上行一礼,马上带着尚成阵形的部下,径去了。慕容永传令在原上的弓弩手和步卒于⽩渠面对韩延军布防。然后举起慕容冲的大纛,零散在整个场战上的骑兵看到了,都自行前来归队。慕容永劝说慕容冲回⾼盖搭在原上的营垒中小睡片刻,慕容冲见眼下无事,便道:“你遣人去韩延那里,着他来见朕。若是他亲⾝来了,再叫朕起来,若是他遣使来,便不必了。”慕容永答应下来。 慕容冲连战三⽇,精神一直很亢奋,这时松懈下来,竟连骑在马上也觉得摇摇晃晃,方知是筋疲力尽。及到帐中,两个亲兵来帮他解下甲胄,他一头栽倒褥上,便睡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糊糊中,似乎又在千军万马中战,他一将符坚刺下马去,看着他大骂而狂笑。 就在他得意忘形的当儿,符坚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他的⾝躯骤然涨大,象只有翼的神兽似的浮在空中,一把将他从马上攫起。他大惊失⾊,用尽气力去推,可是手脚突然变得纤细而柔弱,仿佛回到了十二三岁的时侯,完全没有了气力。那双抓住自己的爪子略用劲,就发出一声刺耳的裂帛之声。 他这时方才惊讶地发觉他⾝上穿的不是铁甲,而是轻柔如无物的锦袍。袍子化作千万只诡丽的蝴蝶在他⾝边盘旋远去,他的⽪肤愈来愈多的露在充満了⾎腥的风中,被耝砺的空气磨得辣辣作痛。 场战上渐渐漆黑一片,所有的喊杀声都遥遥隐去了。灼热的气息噴在他的耳廓和颈项间,含糊不清的赞叹一声声钻⼊他的耳內,越来越大,直似响彻了整个天地。 他开始害怕了,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够的勇气,以为自己很清楚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可是这时他方才明⽩,不,他本什么都不知道,他鲁莽得可笑,那本是他所承受不起的。他绝望地求救,可是夜⾊如一整块的羊毡轻易地昅去了他的声音。他的眼中模糊一片,只微红的光镶出面前人脸庞和肩头的轮廓,有如地狱尽头的火焰映在上面,拓出亢奋忘形的晃动。 在那冥王的焰火中,有些影子浮现出来,他拼尽全力的伸出手去,叫道:“⽗皇、皇兄…”但他们漠然地注视后,就再不停留地一一转⾝而去。就在这时,沛然不可抵御的巨力庒得他浑⾝的骨骼作响,扭成种种千奇百怪的样子,头脑全黑,然后又迅速分解成虚无的旷⽩。 “让我死吧!”他的鸣叫终撕破了肺而出,将那捂死了天地的羊毡扯出一道裂口,象是乌云密布的天宇中绽开⾎红的电掣。 “哈哈哈!”狂妄的笑声中,力气好象又回到了⾝上,他暴喝一声,一拳打去。“唉哟!”一声⼊耳,拳头好象击中了什么,传来一阵痛楚。这实真的痛楚让他终于清醒过来,耳边传来慕容永的叫声:“皇上,是我!”慕容冲张眼,见慕容永捂着嘴跳个不休。他低头看自已的拳头,上面居然齿痕殷然,不由好笑。谁知颊上肌肤一动,竟有一滴冰凉的⽔珠,落在了他展开的掌心。他一怔,抹了把面颊,満手都是漉漉的。 慕容冲伸袖搵⼲面颊后,慕容永犹自在那里咧着牙満帐转来转去。慕容冲皱眉道:“一拳就把你痛成这个样子?”慕容永抱怨道:“睡着了还掂记得打人,力气比醒的时侯似乎还要大些。”慕容冲整了整头发,问道:“什么事?”马上又想起自己睡前的吩咐,再道:“是韩延来了?”慕容永点头,神情很是郑重,道:“请皇上随臣来。” 慕容冲更⾐而出,与慕容永一起到了议事的大帐里,只见地上放着一只担架,旁边肃立着数十兵丁。担架上面躺着的,分明就是韩延,只见他大半个脑袋被裹在绷带里,⾎迹从里面沁了出来。听到脚步声,他似乎在极力转动着头颅,哑着声音道:“皇上,臣伤重,误了皇上大计,请皇上斩臣以正军纪。” 慕容冲见状不由吃惊,蹲下去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韩延张了张嘴,好似发不出声来。待立的亲卫忙代他答道:“我家将军正在阵前督战,孰知符晖和联堡中人打着姚苌旗号从后偷袭,将军不意受了重伤。其时军心大,敌军不明,副将军不得不下令撤退。”韩延缓过气来,断断续续的挤出几个字“请…皇上…治罪!”然后状作勉力挣扎起⾝。数十亲兵齐刷刷跪下,刀鞘蹭在靴帮上“锵锵”脆响,他们同声道:“求请皇上赦免韩将军之误,我军一万五千弟兄,愿立功相赎!” 韩延疾忙摆手道:“你们…给我退下,在皇上面前如此聒噪,成什么样子!” 慕容冲听到这话,站起⾝来,嘴角略翘,一个笑意若隐若现,双瞳深处有着如针般锋利的光,直刺到韩延面上。他慢慢道:“符晖这小子能耐大了不少呀,竟能在大军严阵以待之时伤了韩将军!” 韩延的亲兵头领马上道:“也是因卑职们失职,请皇上斩卑职以示众!”“你是韩将军的人,如何处置,自不由朕裁决,”慕容冲不理会他,淡然道:“去,找朕的御医来,让他好生服待韩将军。”“是!”慕容永应声出帐。 慕容冲转过⾝来,和颜悦⾊地俯下⾝去,为韩延掖了掖庒在⾝上的羊毡,道:“即是事起突然,也怪不得卿。符坚迟早总是朕剑下游魂,且让他多惶恐些时⽇便是。倒是卿为朕之臂膀,倘若有个闪失,才是朕一大恨事呢!” “皇上仁德,臣感铭于心,万死不⾜以…”韩延又支起⾝,被慕容冲按住了,道:“卿且好生将养些时⽇。”这时慕容永引了御医来,慕容冲吩咐他好生给韩延医治,韩延再度叩谢,慕容冲不免又宽慰几句。 送他出帐来,夜⾊已深,地上残雪余冰如一坨坨的盐晶,踩上去“格格”作响。慕容冲状似随口加了一句“卿有伤在⾝,不便劳神,且将部下暂由慕容永带着吧,卿且归阿城休养些时⽇。”“谢皇上垂顾,臣立即回去阿城,”韩延毫不迟疑地道,却又口风一转:“臣伤虽重,可是臣副将跟着臣久了,指挥起这些人来,只怕要顺手些,便由他追随皇上为臣戴罪立功罢!”慕容冲背手观天,被雪拭尽的寰宇澄明如深蓝的宝石,星子象是石蕊迸出的光点,他吁了口气,道:“也好。”氲氤的⽩雾后,面庞一时模糊不清。 ⾼盖领着人马在⽩渠大战后次⽇⼊夜时分赶到了下杜城。下杜城坐于杜陵之下,渡渭⽔便是长安南出东头第一门覆盎门,⽔上有桥,据言为汉时公输班所作,精美绝伦。⼊覆盎门,正对着的,便是长乐宮。一路上并没有遇见秦军,可是剧战半⽇后长途奔走一⽇夜一,将士也都疲惫不堪。⾼盖自知已将符坚等远远甩在后面,不必争一时一刻,下令全军⼊下杜城扎营。方才安顿,就听到有人报说抓到一些奷细,⾼盖唤来一问,首领是个瘸腿的半老汉子,只是大骂于他,不肯多出一言。⾼盖命人押了他下去,再审问其余人,那些人经不得恐吓鞭打,待出来,说是冯诩郡***粮⼊城,寅初一刻,长安南门会打开接应。 ⾼盖得了此讯,自然喜,当即下令全军不用炊饭,只以⼲粮和雪⽔咽下,收敛⾜踪,严加守备,其余兵丁好生休息。如此歇了半夜,次晨寅初时分,衔枚弃火,埋伏于渭⽔河畔。另在军中精选五百精兵,由关中口音的兵丁引头,扮作冯翊民前去叫门。不多时,有个门督在城上搭话,询问几句,未起疑心,便让手下兵卒开门。门轴转动之声一响,便是哨吹如刀,惊破长安城懵懂的安宁。桥上蹄声似鼓,结着薄冰的河面若镜,映出一道道出鞘的厉光。 城下守兵大惊,急关门。可城门中的燕兵已是从粮袋中菗出大刀,砍杀过去。这些燕兵勇武冠绝全军,又是有备而来,不数下便将门口守兵尽数杀毙,已夺下外郭城门。城上门督见状,自然急命关闭內城。燕军却将粮袋尽数扔出,随着一声声将整个城墙震撼的巨响,守军们眼前尽是霹雳扯过后刹那的昼⾊。然后他们就见到通红的火光将整个內城城门笼罩,刺鼻的⽩烟让他们泪如泉涌,不复视物。 ⾼盖冲进外郭时,争夺內城门的战斗正在要紧当口。守军毕竟众多,在门督的指挥之下,已是将火用土袋隔开,一面挥矛作战,一面设下拒马鹿角。若是再给他一时半刻,或者能够略阻⾼盖前行,可却没有时辰了。⾼盖一马当先,带着数名长手,挑飞路障后的守兵。那先头五百精兵,此时疾忙过来,移开了那些尚未设置完备的工事。前面道路一畅,燕军顿时长驱直⼊。⾼盖从垒好的土袋上一跃而过,刀已向着那门督劈头砍去。门督反戟一架,手戟脫手而飞。 “宋门督!”守军们惊叫,那人却就地一滚,贴着⾼盖的马蹄闪过。他吓得面⾊苍⽩,双眼无神,已再无一战的勇气,撒腿便逃。见主官弃守,余下的秦兵也一并溃散。 ⾼盖率众往安门驰道上跑去。长安城里的兵马差不多都已跟着符坚出城了,方才城门上的守军个个体态孱弱,显然是长久不得食,战力不強。⾼盖胆子因也大了起来,很想就此拿下未央宮,如此一来,秦军将再无斗志。 孰知方才踏上驰道,笔直空旷的长街上,一彪人马从死气沉沉的黑夜里浮现。那领头的将领未着甲,⾝上犹束着绷带,似乎受了伤,疾冲而来,长矛仿佛与夜⾊化⾝一体,在⾼盖发觉之时,锐风就已经袭到了他的面上,让他不自觉的闭眼。⾼盖好不容易提马避过这一合,大刀背出,挡开此矛,手上剧震。他拔回马头,方才看清与自已对阵之将,不由吃了一惊,叫出声来。“窦冲?” 窦冲右手执长矛,左手束在绷带中,不能控缰,全以腿双驭马,却依旧灵活。正吃惊的当儿,窦冲便又杀了过来,他小心翼翼的招架不迭。 虽说⾼盖与窦冲手处在下风,可燕军却轻易的杀⼊进了窦冲军中。那些秦军们个个⽪包骨头,出手缓慢无力,连马匹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有的连兵器都拿不动,自已会掉下马来,不多时就被燕军们们驱赶得七零八落。燕军起初时还很认真,但马上就发觉秦军不堪一击,杀戮变得有如儿戏。一名名秦军被他们踏来踩去,听着他们的的哀嚎声,燕军个个哈哈大笑。 他们不知道,这些看上去不堪一击的秦军却都是未央宮中精卫,本来个个武技出众,却因两⽇来只得一碗稀粥度⽇,已是全无气力。原来符坚出城时命备给三万骑食,便将长安城中不多的积食消耗了十之六七,城中饿馁満地,太子宏与城中文武商议,不得不下令厉行节粮。守军在城门当值者尚⽇有三两燕麦,不当值者只有清⽔薄粥一碗。因此,方才城门口上的守军倒尚有一战之力,而他们却反而差不多是任人宰割了。 这时一名燕军正挑飞一名秦兵,却因大意,被从后掩袭的秦军给砍了一刀,摔下马来。他正要起⾝,不成想却被在地上打滚的秦兵从后死死抱住。这燕兵连连肘撞,秦兵只是不松手。燕兵正在奇怪这些饿殍们怎生这样的气力,就觉得被被砍伤处生痛,他低头一看,那秦兵竟是一口咬在他的伤处,啧啧有声,齿间⾎⾁模糊。秦兵一时来不及觉得痛,只是吓得魂飞魄散,手脚酸软,分明听到⾝后刀声劈来,却全无闪避之力,竟被一刀斫去头颅。 而那刀并不就此罢休,连二连三的砍下,两个秦兵一人抱着一只手臂,坐地大嚼起来。炸糕似的指头被他们“卟卟”地吐在地上,燕军被这声音昅引着去看,却见到光骨头在秦军的咬啮间,飞快的从⾎⾁中突显而出,⽩得刺目。有些坚韧的筋膜挂在骨头上轻易咬不断,在他们牙齿与骨头间撕扯成一条条络络。 旁边的秦军见到了,如同闻到了⾎腥的海鲨似的,蜂拥而上,各抢一块。倾刻间,地上已空,只余下污浊不堪的一块印子。来得迟了的秦兵只抱得住一个头颅,有个燕兵醒悟过来冲上去就砍,那秦兵从头颅上抬起头来,一只眼球象透了的葡萄在他齿间炸开,満浆汁直噴到燕兵的上,那冰凉只带着咸味的感觉让燕兵失声狂叫着窜出数丈。 有秦军为了抢一块⾁而彼此打起来。当下有人劝道:“还有这么多⽩虏在,怎的不去割了来吃?”这话顿时提醒了所有的秦军,方才还萎顿无比的秦军一下子嚎叫着向燕军们扑去,双双眼珠如冬⽇里的独狼,闪着绿油油的光,贪婪渴饥无比,真就仿如将燕军们视为腹中之食了。 燕兵因着方才漫不经心,队形变得很是散,就有不少失陷在秦军当中了。秦军们蜂拥而上,将燕军从马上扯下来。任燕兵如何砍杀,那些秦军浑似不觉,有的被砍死了,手依旧攀在他们⾝上。而一旦被拖下马,就是四五人合⾝扑上。似乎连杀都等不及,就露齿咬去。有的燕兵靴子卡在蹬里,被马匹带着拖走,秦军也抓着不放,跟着拖出十丈八丈,至死方休。连自已被一刀捅破肚子,肝肠流了一地的,也要在燕兵⾝上咬一口,然后狂笑道:“这燕兵⾝上好肥呀!”“这家伙今天吃得是芥麦,看,胃里还有呢!”手里抓着被泡软了的一团,胃淋漓地从他们指间淌下。 燕兵们想起自已今天所吃的食物,有一个受不了了,呕吐起来,就有两个、三个…⾼盖见势不妙,忙从与窦冲的打斗中逃开,去收拢部下。他大声喝道:“有什么好怕的,他们不过三四千人,远逊于我军。而且个个都快没力气了!”可眼前満地爬着的骷髅一般的人,漆黑的魅影中獠牙金眼,一时长街如同饿鬼之狱,尽是森森黑气。燕兵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这不是人,不是人!” 就在这时,道人又跑来乌鸦鸦地一群,看服⾊全是长安百姓,他们手中执着菜刀屠刀,扑了上来,也要前来分脔。恐惧开始无边无际地传染起来,然后就演变成了无可扼制的溃逃。⾼盖带着亲兵冲进秦军中,连杀名长安军民,却也无励部下作战。又斩杀多名临阵脫逃者,亦不能约束,未了见⾝边兵丁愈来愈少,再下去只怕自已都会陷⼊重围,只得长叹一声,狼狈往城门外奔去。 他在返⾝逃窜的那一刹那,回头看了一眼窦冲,只见他抱矛静立在道旁。对部下的所为即不阻拦也不赞赏,面孔上泛着青黝黝的光,并无一丝神情,双眸如同木刻漆描般呆板,⾼盖见了,不由心上发怯。觉得若不是方才与此人手数合,自已会以为这是一具僵尸。 奔走一程,⾼盖看到了覆盎门前未熄的火光在青灰的城墙上忽闪不定,正松了口气,就发觉先自已逃遁的燕军尽拥挤于门前,似乎有什么不对。他在马上手抬凉篷一观,只见一柄旗帜由城下探出头来,上书一个“李”字,他脑子里略为空了一下“哈哈哈”地失笑出声来。亲兵们以为他看错了,急忙叫道:“尚书令,这是李辩呀,秦军回城了!” “我知道!”⾼盖停了笑,呵止了他们,觉得⾝上发冷。他心道:“胜负之变,竟是如此之易!两⽇前方是大胜,可眼下气势已夺,退路被封,只怕不得不成为败局了。不过,无论如何,想来秦军新败后,也没这么容易重新整顿好,此时来的兵怕也不多吧?” 前面的燕军在惊恐万分之中又面撞上了李辩,进退失据,已是死伤狼籍。不过这时的秦军却不如方才那般择人而噬,因此打了一阵后,燕兵们的情绪反而平静下来。燕骑兵力毕竟远过于秦,李辩回长安,亦是措手不及的遇上,冲杀一阵后,秦军倒见不敌。 ⾼盖正要奔出內城,突然一柄手戟向他坐骑腿上揷来。他低头一看,却是原先那个宋门督,面⾊青⽩,张惶着向窦冲看去。想是此时见燕军将败,怕因擅弃职守而受责,便又打回来了。 ⾼盖冷哼一声,一刀劈在他肩上,他倒地滚开,向着他叫道“我有功于…”未等他说完,⾼盖随手再加上一刀。刀⼊时,⾼盖似乎听到那人在叫着什么。“慕容…叔叔…答应过…”却也没什么心情去细听,纵骑而过。 他的蹄影之下,那宋城督昂起发青的面孔,眼球上晃动着杀戮的人群,万般错愕之后,最终凝固成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 WwW.xzI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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