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纵横天下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
杏子小说网
杏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热门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玄幻小说 仙侠小说 网游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伦理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科幻小说 诗歌散文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完结小说
好看的小说 白领玩具 冷感护士 破邪少女 灌篮高手 狌卻狂龙 少妇岁月 圣母降临 猎艳创世 夫凄故事 一生为奴 艳遇编年 猎妇陷阱
杏子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纵横天下  作者:Ivia 书号:4843  时间:2014/7/29  字数:15701 
上一章   ‮梦是原涯生问若)十二(‬    下一章 ( 没有了 )
 越野带着川翻山越岭,绕过蓬莱宫所在的崤山,又往西走了二十余里,天亮时分,到了另一座大山脚下。越野忽的停住脚步,道:”有人。”

  川一路心情紧张,双脚僵硬,往常不当回事的行程今行来仿佛千山万水,奔到山下已是微微气,一心念着即将与仙道见面,于四周环境毫没在意。听越野郑重说了后,才注意到山下的确有几个着海南护卫服的人正走来走去,仿佛正在守卫。

  低声音问:”他们干么?”越野凄然道:”想是皇上来看他,这些人是来护驾的。”

  川心头一动,道:”仙道在山上?”越野点点头,道:”既是皇上在,我们还是等一等吧。”川心中呆呆地重复着:”也好,先等一等。”但一想到自己已等了十年,这十年中每一是如何难熬,再也不愿等待,抓了越野一臂,忽的提气朝北边奔去。

  北边没甚护卫,大树茂密,地形险峻,他一手拖着越野,一路飞驰而上。跑到半山时,瞥见一群人拥着一人正往山下走,那人虽是一身便服,但步履间英气毕,瞧模样依稀是当今海南王牧绅一。

  川拉着越野往西疾走几步,忽的身子一蹬,隐身在一棵大树之间。这里离牧绅一不到二十步距离,越野吓得急屏呼吸,大气不敢一口。川却无所谓似地看他们走下山。

  一待他们走远,他一手托着越野往牧绅一下来的道上急奔。

  奔了约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山顶。川举目四顾,山顶便似一个大平台,足可容几百人站立,山顶三面视野开阔,北面俯瞰夜阑江,如一条银带般伸到天际,与从湘、陵过来的湘江和朝圣江一起汇入东海。山顶东面则另有一山,比此山更高,更陡,只因此山山顶与那山山间只有一丈不到空隙,从下往上望,还道两山其实是一山。

  川不见山顶有人,看看东首那座山,又看看越野,似问他是否还要上去。

  越野道:”不必上了,他就在这儿。”说着挣脱川的手,径自走向山顶北部一块大圆石,跪下向它磕了三个头。

  川一心寻找仙道,初见山顶上有不少石头,也没留意,待见了越野的古怪举动,也注意到那块大圆石与众不同,又光又滑,倒似是玉石。石前尚摆放着不少贡果,几枝香烛未烧完,青烟随风飘到他身边,如泣如诉。

  川便似被雷轰了一般,呆立不动,耳中却清楚地听到越野的话:”——他十多年前中了赤火龙的毒后,被人一掌把毒进全身经脉,樱谷前辈替他解毒,但她半途不幸身亡,以至毒质留存在他奇经八脉之中。本来,这些毒被樱谷前辈处理过了,留着也不碍事,谁知他在童山上又中人暗算,被人挑断经脉。若真就此终身残废也罢了,偏生这时候跑出本《纵横》来,能教他手足完好,武功大进,却也教他隐伏的毒再发。他思前想后,想是不愿在你面前示弱,还是练了《纵横》。他本盼能与你守的几是几,哪知四国联军又突然攻打你们部落,他为你抗敌,到最后,仍是不忍你随他共赴间,才使计回到海南,与你定下十年之约。他知你爱他极深,若以实情相告,你势必不肯放他孤身一人去间,但十年一过,你习惯了湘王的职责和众人对你的依赖,说不定,便不会再做傻事了——”

  越野淡淡述说往事,这些事他十年前从仙道口中得知时固是伤痛绝,不知哭了多少次,但长长的十年下来,当年的痴情也好,悲伤也好,毕竟淡泊了许多。这时他娓娓道来,心中只有一层淡淡的哀伤。

  他见川一直呆呆地站在一处,目中神色,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心中不同情,道:”川,你别怪他,他实在是为你好。他爱你也是极深,你明白么?”

  川摇摇晃晃地走到大圆石前跪下,见圆石上简简单单地刻着”彰之墓”三字,颤声道:”这又是他的计策,是么?”越野道:”我也希望是,可惜不是。川,你若真爱他——”

  川突然放声大叫,越野吓了一跳,膝退几步,惊惶道:”你——你要怎样?”

  川只觉中被千斤大石住了,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十年,他等了仙道十年,原来仙道早在十年前便死了,那他一个人忙忙碌碌,多活了十年,又为什么?

  两行清泪从他脸上下,他喃喃道:”仙道彰,你究竟要我怎样?为什么我总追不上你?”

  越野见他一向平静无波的清俊面庞此刻扭曲成一团,眼中神色凄苦到极点,忍不住也下泪来,想要上前劝他几句,忽见他眼中一亮,自语道:”不行,我说过十年后要带你走,我说的话不能不算。”他”啪”的一掌推出,将仙道坟上的大圆石打落山顶,大圆石顺着山坡一路滚下,他一只左手如电,飞快地掘起原来大石下的干泥,随抓随抛,顷刻间已挖了个深达半尺的小

  越野骇道:”你疯了,快住手!”上前拉他,川右袖一甩,将他震出几丈,摔倒在地。越野拔出长剑,一跃而起,叫道:”你要他死后仍不得太平么?快住手,川枫!”他见川仍没住手的意思,一咬牙,剑向川背脊刺去。川随手将两团干泥掷出,一团砸在他握剑的手腕上,他把持不定,长剑手,另一团砸在他膻中上,使力恰倒好处,让他暂时动弹不得,却不会因此送命。

  越野半倒在地上,眼见川身边的泥堆逐渐增高,他一只素白的手上早已鲜血淋漓,他也似全不知痛,仍在不断挖掘。他先还叫了几声”住手”后来也不知是气力用尽了,还是被川认真的样子震住了,嘴微颤,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川的动作忽的一停,紧接着他略略直起上身,抬高左掌,在空中一顿,又拍了下去。只听喀喇喇几声响,川抛出几木片,又从棺木中拖出一具白骨来。

  若说先前他还有甚疑问的话,见到了这具白骨,他也全明白了。这具白骨和世上的任何一具白骨无甚两样,但他一见之下便明白了:这是仙道,是和他有过十年之约的仙道。

  川将白骨抱在怀中,一瞬之间,心肠俱断,眼泪扑簌簌地滚出眼眶,一串串落在白骨的脸上,看上去,好像白骨也在流泪。

  川坐在地上,让他躺在自己怀里,伸手替他抹去眼泪,泪水沾了他手上鲜血,涂了他一脸嫣红。川将左颊贴上他右颊摩挲,道:”我说十年后无论你有什么借口,我也不会放手,我说话算话吧?”越野惊骇无比,想难道他伤心太过,以致疯了?川脸上神情温柔无比,如梦如幻地问他:”这十年来,你过得好么?可想我么?我可想死你了。”说着再也不可抑制,低头朝他脸上曾是嘴的地方吻去。没有回应,但他不肯放松,再也不肯放松。

  忽听一人道:”什么人?竟敢大胆跑来毁灵王坟墓,是活腻了么?”越野转眼看去,不由得暗暗叫苦。适才下山的牧王一伙,不知何时又重返而上,喝骂的那人正是清田信长。

  原来牧绅一本已率众下山,走到半路上,却听山顶传来一阵悲嚎,如野兽临死前的惨叫一般,众人听后都是一惊。他恐仙道彰墓地有变,让清田带头先上,自己和武藤等人随后跟上。

  他在后听到清田的话,心中一惊非同小可,抢上几步,来到山顶,只见适才还威风凛凛喝骂的清田似被什么吓住了,张口结舌地呆站在一旁。越野和刚贡上去的果子、香烛等一起躺在地上。仙道墓已为人掘了,一个白衣人正抱着一具白骨坐在地上。他脸色雪白,更衬得嘴角旁鲜血红如滴血,美极极,一双眼睛却如两潭死水,波澜不惊。

  牧绅一十多年前曾在海船上见过川一面,这时一见之下便即认出。他只瞧了几眼,便猜知了前后原委,心中不自地为他难过,但哀戚之情一闪而过,紧接着想:”川武功高强,无人可及,天幸他自己跑来海南,若能趁他失魂落魄之时擒住他,便可以他的性命来要挟湘北。如若湘北派人来海南救他,便是主动攻伐我海南了,我便可领兵进攻湘陵,为海南建下不世之勋。”

  想到这,他冲武藤低声道:”去调一千弓箭手来,把那人也叫来。”武藤领命下山。牧绅一双手不经意地往两旁一挥,他身边侍卫从两翼散开,只是忌惮川武功了得,不敢过于近。

  牧绅一道:”湘王大驾光临海南,真是海南之荣。只不知湘王干么来此破坏我七弟坟墓,又掘他尸骨,让他入土之后仍要重见天光?如果说海南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尽管冲我来好了,又何必欺负一个已死之人?”他说得义正言辞,慷慨昂,川却半句也没听进。他已如约见到了仙道,心中再无所求,只觉浑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气,心中一个劲儿地道:”我也快死了吧,我也快死了吧。”

  牧绅一见他毫无反应,心中一喜,忽听山下一个少女声音喊道:”父王,父王,你不可伤了川!”一人如飞奔上山顶,扑入牧绅一怀中,正是康乐公主牧镶玉。

  原来牧镶玉自和、越二人分手后,一路回去紫金花都,碰到正带人寻他的神宗一郎。她知神是她父亲身边第一得力人手,又跟随她父亲最久,忍不住向他询问灵王彰情况。神被不过,又想这事她便知道了又能怎样?便告诉她,灵王十年前如何为川”美”所惑,自甘堕落,通敌叛国,但终于自知罪孽深重,于海南退兵陵南后回国伏法,依他生前遗愿,死后埋在夕山上。

  牧镶玉听说灵王已死,吓了一跳,又想越野带川去见仙道,莫非就是去见他的坟墓?她虽与川相处时刻无多,但已深明他的子:深情偏激,一往无悔。她怕川得知仙道已死后,立即便要自杀殉情,忙催马赶往夕山。

  神一来身为她下属,不便强行勒令她回宫;二来知牧绅一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去夕山上拜祭仙道之坟,那儿好手如云,必可保得她周全,便也不阻拦,带着御林军同赴夕山。

  刚至山脚,便遇上回宫调军的武藤,三言两语,牧镶玉已知父亲要对川不利,一边嚷着”不可”一边冲上去见牧绅一。

  牧绅一突然见到她也是一惊,又见她着男儿打扮,假意生气道:”玉儿,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顽皮?堂堂的海南公主,这副样子成何体统?你先站到一边,父王有要事处理。”他回头见神带着大队御林军赶到,心下一松,冲川道,”川,你既无话可说,我可要用强留你了,到时,也要叫湘北来评评这番道理。”手一挥,清田带着众人从两侧堵住了川去路。

  越野心道:”仙道已经死了,决不能让他最后的心愿也化为泡影,我今好歹要保住川。”当下朗声道:”皇上,你既自称’我’,又直呼川之姓,行事便也该依武林规矩,单打独斗,这般以多欺少,是什么道理?”

  牧绅一性格豪,平易近人,平除了在朝堂之上,一向不忌讳称呼,这时被越野抓到空子一说,先是一愣,随即道:”他挖我七弟坟墓在先,和这般小人有什么江湖道义可讲?何况我又不是要杀他,只不过想擒住他问个是非。”

  牧镶玉见川毫无反应,只是时不时紧一紧手中白骨,心下大急,顾不得父亲生气,抢着道:”父王,川又没有恶意,他是太想念七叔了,这才——这才挖棺,你就别难为他了吧。”

  牧绅一怒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嘴了?神,去请川过来。”神答应一声,从身旁一人手中接过一把弓箭,弯弓搭箭,嗖嗖嗖三箭连珠川。他久闻川武功高强,这三箭也不是要他性命,只是从他耳边擦过,要试试他的武功。

  川不闪不避,只在最后一箭飞来时突然打了个寒战,箭在他左肩上划了道不浅的血痕,血落到白骨身上,川一皱眉,替他拂去血迹。

  牧绅一与神换了下眼色,神对准川左肩,正要一箭去,牧镶玉忽的跑到川身前,替他挡住。神吃了一惊,停箭不发,看了看牧。牧绅一没料到自己女儿几次三番吃里爬外,大怒道:”玉儿,你干什么?快回来。”向身旁道:”你们去抓她回来。”

  牧镶玉拔出饮血剑,在身前划了个圈子,来抓她的人均畏惧此剑锋利,往后一跃。牧镶玉返身推了推川,急道:”这当口你发什么呆?父王要抓你呢,快走吧。”川抬头茫然看了她一眼,似是没听懂她的话,又俯身去摩挲那具白骨,仿佛只有如此才得安心似的。

  牧镶玉见他忽然出孩子气的神情,又是悲伤害怕,又是依恋地靠着那具白骨,心头一痛,也不忍说他什么。

  忽听牧绅一道:”玉儿,父王只是要抓住这人问个道理,又不是要伤他,你别胡闹,快回来。”牧镶玉摇头道:”你当我不知么?他是湘王,奇货可居,你想抓了他要挟湘北。父王,咱们海南这些年国泰民安,过的好好的,你干么非得又去侵略别国?大家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好么?”

  牧绅一的用心被女儿拆穿,恼羞成怒,冷笑道:”想不到我牧绅一养虎为患,到头来被自己的女儿咬了一口。玉儿,你再不回来,从今后,就不再是我女儿,听见了没?”牧镶玉自幼得父亲宠爱,平时她再胡闹,牧重话也舍不得说她一句,今忽而这般疾言厉地对她,更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她一怔之后,突然张口大哭起来。

  牧绅一被她哭得心烦意,他虽是一代枭雄,但在宠爱女儿这点上和天下间其他父亲并无不同。他子女虽多,对牧镶玉却特别偏爱,嘴上说的狠,若真要他与她断绝关系,可也狠不下心来,但当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又实在不舍就此放了川,一时彷徨无策。

  神心中暗暗好笑,劝牧镶玉道:”皇上不过一时气话,又不是当真,公主何必伤心?皇上平何等宠爱公主,公主都忘了么?今公主为了个外人,这样抵触皇上,不令皇上伤心么?”

  牧镶玉一口闷气正没地方发作,见神跳出来数落她,一跺脚,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边道:”要你管我,君无戏言,怎么会是’一时气话’?父王不要我了,我本是个不足轻重的,哪比得上皇权、地位?我知你们早看着我讨厌,今不过寻个因头除了我。好,我也不想活了,待我死了,你们再为所为吧。”横持饮血剑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她想施苦计博得牧绅一回心转意,可惜演得太过,牧绅一素知她不是这么轻易就抹脖子的人,又见她说话时眼睛转,暗藏狡黠之,知她作假,只抱看着她不动。

  牧镶玉见此计不成,果然不舍抹脖子,将剑往地上一扔,双膝下跪,乞求道:”父王,好父王,天下最最好的父王,你就放他走吧,以后女儿什么事都听你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好不好么?”牧绅一强做凶恶道:”你不是要抹脖子么?怎的又不抹了?”牧镶玉笑道:”儿臣是什么人?岂会效那无知无识的小民所为,动不动便抹脖子自尽?刚才不过试试父王。父王果然英明,一看便知是计。”牧绅一又好气又好笑,道:”你既赞我英明,我更不能为了小女儿求情,就改了主张。”

  牧镶玉察言观,见牧绅一脸上神色已和,更加大胆,耍赖着要他放过川。牧绅一忍不住道:”你又不识得川,干么一意维护他?”牧镶玉叫道:”谁说不识?他不久前才救过儿臣一命。常言道: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何况儿臣所受岂止滴水之恩?儿臣便不思报答,咱父女俩可也不能恩将仇报啊,若让天下豪杰之士得知了,岂不齿寒?将来谁还愿来海南为父王效力?”

  牧绅一动容道:”他救过你?”牧镶玉点头如捣蒜,道:”当时五十多人将我围在中间,那见鬼的御林军又不知在哪儿,”说着向神狠狠瞪了一眼,”儿臣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挡不住人多,一个坏女人还说要割了儿臣的头拿去各国炫耀,好让人知道牧绅一虽广有四海,却连自己的女儿也保不住。正在危急之际,川从天而降,将他们打得落花水,保全了儿臣性命不算,更保全了父王尊严。父王明鉴,他可杀不得啊。”

  牧绅一将信将疑,瞧她说不了几句便往川那儿看一眼,目光中又是怜惜又是爱恋,深情款款,她自己也许尚未察觉,旁人却是一见即明,心中不暗暗吃惊,道:”玉儿,你可别像你七叔一般糊涂。”

  牧镶玉先是一愣,见他看着川,当即明白他所指,满脸涨得通红,道:”亏父王刚才还责备儿臣顽皮呢,自己越大越没正经,儿臣不让你杀他,可全是为了你好。”牧绅一道:”怎么讲?”牧镶玉道:”父王,你是海南的王,他是湘北的王。他来咱们海南做客,父王理当尽地主之谊;但父王却要趁人之危,将他囚住,你想,天下人会怎么说?他们多半会说,海南王畏惧湘北王,才出此计囚住他。父王,你雄才伟略,别说区区一个湘北王,便是海南列代君主,也是远为不及,怎能因一时失策,就背上这等污名?儿臣为父王声名考虑,才大胆直谏,还望父王三思。”

  牧绅一心道:”若事事讲求光明正大,我焉能有今天?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只知胡说八道。”但牧镶玉的话听来的确冠冕堂皇,牧身边不少人已在暗暗点头。牧绅一又见女儿一脸坚决,也怕自己一意孤行下,她真会做出什么傻事,想川这副样子,抓他何难?暂且放了他,待过会儿再派人来抓他。只要事情做的干净,牧镶玉便未必知道是自己干的。

  想到这,点头道:”你这几句话说的倒有几分道理,既然这样,我今便放了他吧。川,你将我七弟尸骨放还,快快走吧。”牧镶玉心中大喜,但见了川后又心里难过,道:”父王,你就让他再看看——再看看七叔吧,他可是等了十年了啊。”话未说完,眼泪已经落下。

  牧绅一一皱眉,正要说什么,忽听山一个声音叫道:”川枫在这里么?谁也不准动他,这个人留给我来杀。”

  声音来的好快,一句话说完,众人眼前一花,已多了个青衫人。那人身形瘦高,面颊下陷,脸孔原也算清秀,但双目处一片黑黄,竟似被香熏得瞎了,给整张脸带来三分鬼气。

  牧镶玉从未见过此人,但见他向牧微微行礼,道他也是自己父亲手下,脸一沉,道:”放肆,父王已下令赦免了川,谁准你在这儿胡言语?快退到一边。”说着饮血剑在空中一挥。

  那人略略侧头,笑道:”是康乐公主么?”牧镶玉奇道:”你不是瞎了么?怎认得我?”那人道:”我不认得你,我只认得你手中的剑,我知皇上把它给了你,所以猜到你是康乐公主。”

  牧镶玉道:”这倒奇了,我不过挥了挥剑,你就能听出它是把什么剑?”那人已不耐烦与她多说,道:”这是自然。你让开,我要杀了川枫。”

  牧镶玉不悦道:”你说什么?”忽觉双手腕一紧,已被那人抓住,耳听牧绅一惊惶地道:”泽北先生,手下留情。”自己已连人带剑摔了出去。她料来这下会摔得极惨,哪知居然双脚着地,稳稳当当地落下,且落下处正在牧绅一身旁。她又惊又怕,已知这瞎子武功非同小可,问牧绅一道:”父王,这人是谁?”牧绅一道:”他便是这把剑以前的主人,泽北荣治。”

  泽北来到川面前,右手一指,道:”川,十年前我败在你和仙道手下,这十年来我为了练功胜过你们,以香自熏双眼,已体会到了武学的至高境界。今,便让我们作个了断吧。”

  川原本对四周一切迷糊糊,他自甘沉浸,也不愿醒来,但这时似乎也感受到了泽北身上凌冽的杀气,眼神逐渐清明,终于定在泽北脸上,道:”泽北荣治?”

  泽北点点头,道:”动手吧。”以手作剑,发出一声凄厉的破空之声,直刺川脖颈。川抱着仙道着地平滑出两尺,站了起来。众人既震惊于泽北手剑的威力,又骇服于川这一手轻功,情不自”哦”了一声,口冷气。

  泽北也不追击,道:”你放下手里东西,我们正正式式地比一场。川,你不会让我这十年白过吧?”川看看周围,他绝不舍将仙道尸骨放手,怕别人来抢夺,但也知自己抱着他无法与泽北手,怕他伤在泽北手下。一瞥眼,见到东首陡峭的山峰,心中有了主意,道:”等我一下。”身形晃了几晃,已消失在东首山上。

  牧绅一向上望了望云雾缭绕的山峰,心中暗自骇异:”依他这身轻功,我便有一两千人马在身旁,又怎擒得他住?”

  思虑间,白影一晃,川已回到眼前。

  泽北道:”我自毁双目,苦心练功,为的就是打败你。今这场比赛,不仅是赌胜负,也是决生死。你有什么心愿,先说了吧。”川道:”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和仙道合葬一处。”泽北点点头,道:”知道了。”川问:”你呢?”泽北道:”我若输了,望你能将你的武学烧成灰来祭我,让我在间也好参详参详。”

  川一点头,不再多话,右袖忽的对准泽北面门点出,不待招数使老,袖子旁击,又扫他眉角丝竹空,泽北手脚不动,身子平平移开三寸,川已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近前,右袖轻柔反绕,勾他脖子。这一下从至刚至猛的招数忽变作至至柔的招数,已是武学最高境界,当年泽北便因对付不了这招,以致被川夺了饮血剑,一败涂地。

  今川故技重施,袖子堪堪绕到泽北颈上,忽觉一股至之气传来,以他此时内功,震古烁今,当时已少有敌手,但仍经不起这股气一,忙撤袖护身。他知泽北会趁此时攻击,身子不退,左手以掌作剑,向他头连劈三下,占得先手。泽北突然双脚分开往地上一坐,两手环住川‮腿双‬,张口往他右膝咬去。川一惊,左臂肘屈,以肘尖撞他顶门百会,泽北双手运力,将川从自己头顶甩过,他自己借力前翻,一个筋头后站了起来。

  二人手数招,于对方的武学进境都暗自佩服。川自学了《纵横》后,内力强劲,招数亦灵活许多,渐渐的,与人比武时只是依着当时的形势作出攻守反应,不再拘泥于固定的一招一式,却也是将天下的武学融为一体。

  泽北双目盲后,不再被眼前假象所,全靠耳力和感觉应招。他曾与堂本及师兄深津、河田等多次试招,初时被他们打得鼻青眼肿,渐渐的,听出虚招与实招的细微差别来。如河田使童子拜观音时,双手一合,向他拜倒,身子趁势俯冲,二掌掌尖击他脐中,这招若虚,来势便略缓,风声也较轻;相反,这招若实,来势便劲急,风声也较响,同时伴双足上轻微爆裂声,因使劲实了,足上用力之故。他既将此一一听了明白,便撇开原有招数,光就敌人攻击己的部位和力道,一一拟就对付之法,也是挣脱了武学中硬分派别和招数的固囿,达到了”自由自在,随心所”的境界。

  川数年前与他对敌时觉他出招奇快,招招之间连绵不断,招数固然妙绝伦,气势也是凌厉无匹。这次与他手时,只觉他反应奇怪,也可说极慢,也可说极快。说他极慢,因他每次总等到招数递到他近前几寸时才有动作;说他极快,因他一旦有了动作,总能立即躲开攻击,并还递招数,躲是躲的匪夷所思,攻也是攻的异想天开。

  旁观众人不少是海南武学名家,见多识广的,但一生之中也从没见过如二人这般打法,时而好似奥无比,时而又好似儿童戏耍。二人斗了半,连一声喝彩也无。

  忽见泽北跃开数尺,一跪到地,接着双手撑地,两脚凌空踢,川一愣之间,他已整个俯面倒在地上,四肢,口中咿呀出声,好似小孩子闹别扭时倒在地上耍赖。不少与山王不和的人氏在旁讪笑出声,牧绅一也感脸上无光,想堂堂海南的高手,怎能使出这种无赖招数?牧镶玉却看得有趣,笑出声来。

  忽见泽北如一块大石般缩成一团,朝川撞去,众人见了想笑,却又笑不出,只觉他模样诡异。川见他竟以自己最重要的顶心来撞自己肋骨,也琢磨不透,只觉他招数越来越怪,想要侧身避过,低头直冲的泽北忽的一抬头,将适才倒在地上时含在嘴里的一块石子向川右眼去,方向精准,川出其不意,也亏他反应灵敏,知道躲不过,头微微一转,避开眼睛,以嘴对石,张口将石咬住。这一下他虽未受重伤,满口牙齿却也被撞得剧痛,想到石头上还沾着泽北的唾,登觉恶心无比,”扑”的一口吐出,将泽北吐来的第二块石头撞开。泽北怪招源源不绝,继口吐石子后,蜷曲成一团的身子突然伸开,向川抱去,川正应付他的石子,也没料到他敢大开空门,竟被他抱个满怀。忽觉泽北四肢用力,竟要挤碎他骨头,他心中大怒,内力运处,将他弹出。

  泽北一声怪叫,飞了出去,川忽然动了杀机,如一只大雁般凌空追击,要将泽北立毙掌底。泽北在空中闪电般下自己外衣向川扔去,川掌风到处,泽北的外衣震成碎片,但这么顿了一顿,泽北已然落地,只见他手脚并运,将身上衣物鞋袜一一下朝川扔去,转眼便了个光。

  川一一闪避,忽见泽北又冲了过来,他左手成钩,去掏泽北心窝,泽北身子微侧,送上自己右手。川不知他何意,只听”喀嚓”一声,泽北右腕已断,但他以一只右腕阻住了川雷霆万钧般的一击,左手轻挥,从最不可思议的方位电闪而至,抓住了川背心心腧,只要他内力一送,川立毙当场。

  众人虽瞧得莫名其妙,这时也知是泽北胜了,川命悬他手,一时之间,山顶上一片寂静。川心中忽感一阵轻松,微微笑道:”我输了,杀了我吧。”

  泽北浑身一颤,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川道:”是我输了,你的武功才是天下第一。”泽北脸上一片茫然,他数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忘打败川和仙道,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甚至不惜以香自熏双目,放弃了数不清的欢笑和玩乐,这时宿愿得偿,终于打败了川,心中却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哀伤。

  人人眼睛都盯在他脸上,他呆站了半晌,忽的放开川,大笑起来:”不错,这场比赛是我赢了,我的武功天下第一,我的武功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牧镶玉的心一直提在嗓子眼,直到泽北放了川,她才松了口气,对他也大生好感。这时见他开心得发狂,一步步走向悬崖,忍不住出言提醒:”小心前面。”旁边也有不少人喊:”小心悬崖!””快止步,前面是悬崖!”——

  泽北恍若不闻,有两人上前拉他,被他挥手震开,突然身子如箭离弦般向前冲去,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落入悬崖。良久,他的大笑声及那句”我是天下第一”仍回在众人耳畔。

  川静望泽北落崖,不言也不动,直等那句”我是天下第一”再也听不到了,才转身对牧绅一道:”仙道是你杀的?”牧绅一心中一凛,尚未回答,旁边一名护卫已大声道:”川,难得皇上网开一面,你快快下山回湘北吧,别在这儿多罗嗦了。仙道彰通敌叛国,死有余辜——”

  神正想叫他住嘴,忽觉身旁一阵轻风掠过,川仍站在原地,再看那名多嘴的护卫,已倒在地上,右颊上中了一掌,脸孔变形,脑浆从碎裂的脑骨中出,必死无疑。

  那名护卫就站在牧绅一附近,神、清田等诸多高手在侧,居然仍让川不费吹灰之力地闯进来杀了他,那么他要取牧绅一的命,也是易如反掌了。海南众人无不心中大惊,神一声令下,御林军排成人墙,将牧父女挡在身后。众人屏息静气,眼前敌人虽只川一人,他们却丝毫不敢大意。

  川自见仙道白骨后原已万念俱灰,不想活了,但被泽北拉回神思,打了一架,又亲见泽北跳崖身亡,忽然悲愤难以复加,只觉这一切都是荒唐之极,冥冥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天意。他本就情偏激,这时满腔怨愤,手上又染了血,再也控制不住,见一个海南人过来抓他,当即送了他一掌,紧接着跳入海南人众中,一阵大杀。身形过处,血横飞。

  海南众人登时了套,神叫道:”清田,你先送皇上和康乐公主回去,从宫中调大军过来,快!”

  清田右臂被川抓了一把,五条爪印,痛得他一咧嘴,不敢多呆,送牧父女俩回去。牧镶玉惊的呆住了,不肯走,被清田点了道,扛在肩头飞奔离去。

  川也不阻拦,只是微微冷笑。神道:”川,灵王是自己自尽的,与我们无关。海南是他母国,还望你手下留情。”川道:”就因是他母国,我才要杀。他一个人在间可有多寂寞,他放不下你们,你们就该下去陪他。”神一惊,瞧他眼神,表面平静,内中狂,知道此人已不可理喻,只盼清田快调大军过来。

  此时山顶已是一片血泊,川自己身上也受了几处剑伤,忽听东首山上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阿弥陀佛,川,快住手!”

  川一瞥眼,也没瞧见那人是谁,却先瞧见了他手中抱的一具白骨,川又惊又怒,大声道:”放下他!”

  那人不答他话,抱着白骨转身便走。川当即扔下海南诸人,向那人追去。海南诸人巴不得他快走,哪里还敢追上前去,面面相觑了一阵后,拖死带伤,赶忙向山下逃走。

  川脚下飞快,一路追着前面那人,哪知那人轻功似不在他之下,他奋力急追,也拉不近半寸距离。他心中狂怒,又怕那人对仙道尸骨不利,不敢放暗器打他。二人一跑一追,过了一个多时辰,翻过了好几座大山,似已远离紫金花都,前面那人才放缓脚步。

  这时阳光普照,川已瞧清那人身穿袈裟,头顶光光,后背微驮,似是个年老和尚。

  那和尚跑进一个深谷,荒芜人烟的谷中竟有几间小小的茅屋,和尚一闪身,进了其中一间。

  川防他布置下什么机关,在茅屋前站定不动。只过了片刻,那和尚又折返出来,只是手中已没了仙道尸骨。和尚向川一合十,微微笑道:”川师侄,还认得老衲么?”

  川听他叫他”师侄”心中微微一动,凝神细看,登时认出面前的和尚不是旁人,却是他大师伯那迦叶。那迦叶十多年来容貌无甚大变,只是略显苍老。川想起十年前他出题考较仙道时的情景,已是恍如隔世,忍不住眼眶一红,随即沉声道:”大师伯,你抢他做什么?把他还给我。”

  那迦叶道:”老衲要先向师侄讨个人情。”川沉了半晌,道:”你要我放过那些海南人?”那迦叶道:”我佛慈悲,老衲不但要你放过海南那干人,从今往后,也不想再看到你妄开杀戒。”

  川冷笑道:”我爱怎样便怎样,你凭什么管我?你不肯把他还我,我便抢不回来么?”‮腿双‬一蹬一缩,就要从那迦叶头顶掠过,那迦叶脚尖点地,身子后退,抢在川前面拦住他去路。这时茅屋中隐隐有烟雾腾出,川一转念,忽然变了脸色,颤声道:”你把他——你把他——”那迦叶目中似乎充满怜悯,道:”川,你也是慧人,怎的不明白’有生者不讳其死,有国者不讳其亡’的道理呢?是人谁无一死?顺达天命而已。一切自有缘法,又何必强求?”

  川见茅屋内白烟越来越浓,心痛如绞,也没听那迦叶说什么,脚尖一用力,侧身又往里冲,他前门户大开,但他下定决心:拼着受那迦叶一掌,也是不肯后退。但这次那迦叶却并未阻拦,任他冲进茅屋。

  川本料那迦叶在茅屋中焚烧仙道尸骨,这才不惜一切抢进阻拦,但到了屋中一看,那迦叶焚烧的,不过是一堆柴草,仙道的尸骨好端端地放在一旁的席子上。他一把将仙道抱在怀中,这才放心,转头看着那迦叶,不明他用意。

  那迦叶道:”你以为火里烧的是仙道,可火里烧的不过是柴草。你以为仙道已死,可死的当真是仙道么?在老衲眼中,却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川如被雷击,呆呆道:”仙道没死么?”那迦叶道:”他是死了,也是没死。若你以为他死了,他便是死了,你以为他活着,他便是活着。”川心中一团麻,和仙道分手时的点点滴滴在脑中纷拥而过,他心道:”我们说好同生共死,他为何临时变卦?如果说他舍不得我死,便该让我彻底忘了他,免得我活着受罪,可他那晚为什么要和我房?还要我别忘了他带来的痛苦,别忘了他?若他舍不得我离开他,不甘心我忘了他,就该带我一起走啊。难道说,他是怕一旦我们死了,就谁也记不得谁了,即使转世投胎,也是相逢陌路,所以才要我活着,活着记住他么?仙道,仙道,你到底为什么?”

  那迦叶见他眼发异光,似是经历着极大的苦恼,知道此时正当紧要关头,他若能从此想通,自是最好不过;如若不能,今后这世上,还不知要有多少人死在他手中。因此也是心情紧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便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一个人来,那人一边走一边嚷热,见了屋中情景却一愣,随即大叫起来:”狐狸,你怎么在这儿?”川心中反复想:”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要我活着记住他么?是舍不得我死么?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听到进来之人叫他狐狸,恍惚中抬头,觉得面前的和尚极为眼,似在哪里见过,看他一脸兴奋,他忽然想起一个人来,道:”樱木?”那人点点头,在他肩上重重一拍,道:”亏你还记得我,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早把我忘了呢。怎么样?想不到我会出家吧?你抱着具死人骨头干么?——喂,狐狸,狐狸,你怎么了?”

  川一之间情绪大起大落,和泽北一战耗力不小,之后一场大杀,他虽未受甚重伤,却也了不少血,早已筋疲力尽,只是在苦苦支撑而已,被樱木在肩头一拍,竟然站立不稳,一下子昏了过去,倒把樱木吓了一跳,看看川,又看看那迦叶,盼他解答。

  那迦叶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痴念太深,恐怕不是一时半刻所能化解的,你先扶他进房,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他也该休息休息了。”

  ********************

  十年前,樱木为了保护川受了重伤,众人为他停留星星关,哪知他伤势刚有起,便看到烟花江畔仙二人相依相偎的情状。他心中气苦无比,回房后怎样也睡不着,便用言语支开了照顾他的晴子,独自出门。

  他精神恍惚,身子又差,走不了多久,便在一个林子里昏倒了。醒来时,遇到因说法路经此地的那迦叶,樱木吐了几句心中苦水,那迦叶好意相劝,他却以为他嘲讽自己,胡乱与他动手,又昏了过去。接连几次,他心灰意懒,想自己回去后势必又要见到川,他是决不会向他表白,自取其辱的;可若就此看着他与仙道二人双宿双飞,直比挖了他的心更让他难受,便要求那迦叶收他为徒,出家作个小和尚,从此跟着他云游,再不过问世事。那迦叶劝他几次不听,便为他剃度,只在头上留了一寸头发,也是他猜他只是一时兴起,后终必后悔,是以才留了那么一寸头发,以示”尘缘未尽”哪知樱木一跟会跟了他十年。

  这十年中,樱木跟着那迦叶四处奔波,于佛学之道也就罢了,武功却是大有长进。因那迦叶是安西大师兄,他便称他为大师父。二人相依为命,若说亲若父子,也不夸大。

  不久前,那迦叶练功时走了火,二人便在深谷中搭庐居住,樱木将所有活揽在自己身上,让他好好修养。那迦叶一好似一,这一他在林中练功,无意中遇到逃来此处的金银双燕,听了他们的对话,猜是川到了此处,遂瞒着樱木出去寻找川。他在海南住了不少时间,于紫金花都周遭地形颇为熟悉,他又是出家人,别人对他少有防备,平时谈话之间他已隐隐得知有位海南王子埋于夕山上之事,因此直奔夕山,找到了川。

  樱木突然在深谷中重见川,一时只疑身在梦中,后来听那迦叶说了仙之事,心中不自地为川难过,但难过归难过,他可不会让川就此消沉下去。

  离他重遇川之已有五天,他采了一篮子草药,急匆匆地回去茅屋,深谷中难得见到阳光,但他却觉身边特别亮堂,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别急,别急,狐狸现在身子还弱,经不起刺,我若现在告诉他我喜欢他,他兴奋之下没准又要犯病,所以还是过一段日子,等他身体好一点,再说也不迟。反正仙道已经死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至于十年前病榻上他已经向川表白过之事,当时他烧得糊里糊涂,早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满心喜气,回到茅屋前却吃了一惊。面前熊熊燃着一盆火,正在焚烧仙道的白骨,火前,川盘腿而坐,那迦叶运手如刀,正将他的满头秀发一一剃落。樱木如遭雷击,一时竟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那迦叶将川的头发全部剃去,又在他头上烧下香疤,才跳了起来,喃喃道:”不行,不行,你这狐狸怎么看也不像佛门弟子,我不准你学我,听到没?我已决定还俗了,你——你也不准出家。”他声轻如蚁,川自然没听到他说什么,他抖落身上青丝,将熄灭的火盆中的灰烬装进了一个蓝色锦囊,然后万分珍重地将锦囊挂在脖子上,微微一笑。樱木看着他的笑容,竟是不忍上前抓住他质问。

  直等川进了茅屋,他仍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那迦叶瞥见他的身影,走过来道:”我费尽舌也劝他不动,他说若要他答应今后再不杀一人,便要给他剃度。唉,他既一心向佛,我便只好成全了他。”

  “一心向佛?”樱木苦笑,心道,”狐狸啊狐狸,你总是骂我白痴,其实自己才是个最大的白痴。你为什么出家当我不知道么?什么一心向佛,你是要杜绝了我的念头,好让仙道放心,对吧?白痴,你这个大白痴,他这么对你,你却还——”他不愿在那迦叶面前流泪,伸袖抹了抹眼泪,含糊说了句”采药”匆匆离开那迦叶身边。

  川在茅屋中看见他走远,仿佛又回到了童山上,那时他和仙道新婚不久,仙道还受着伤,却仍不老实,明知他喜欢睡觉,却还总爱在一清早把他吵醒,然后又装得可怜兮兮地向他赔不是,仙道说过,他妒忌樱木,因为他比他早认识自己,又和自己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们结拜时发的鬼誓也让他难受。

  深谷中起雾了么?川眼前一片模糊,记得那天童山上也有雾。一瞬间,仿佛仙道又出现在他身边,搂着他,在他耳边轻轻道:”是啊,我真妒忌他,川,若是老天让我和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真不知要怎么感激他呢。我总觉得,我们在一起不会很久。”

  “仙道,仙道——”川轻轻抚摸着前的蓝色锦囊,闭起眼睛。

  ********************

  第二晨起,樱木决定忘了昨的不愉快,反正出家又不是死掉,他既然能还俗,川也一定能,说到底,他可是天才,没有什么事是天才做不到的。但他却哪里也找不到川,跑去问那迦叶时,他道:”他走了。”

  樱木一呆,问:”走了?走哪儿了?”那迦叶道:”天地这么大,能去的地方也多。他没说,我也没问。”

  樱木呆站半晌,那迦叶本料他要大闹不依,但他却一声不吭,之后又如平般去练功干活。那迦叶心中奇怪,却也不便直接询问。

  忽忽数,那迦叶的内伤已然痊愈。又是一清晨,他在桌边等樱木一起吃饭等了良久,仍不见他现身,心知不妙,回到他所住的茅屋一瞧,果然已经人去屋空,只有一张便条,夹在枕底。

  他拿出便条,见上面草草写道:”狐狸一个人闯江湖我不放心,我去偷偷保护他。大师父保重。”

  他知此事自己阻止不了,又想那两个孩子一般的固执痴傻,认准了便不放手,恐怕到死也难有圆满结局,但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他又能如何?

  他与樱木相处十年,此时突然分手,忍不住了几行老泪。踱到门口,但见门外青山寂寂,水淙淙,早已不见了樱木人影。

  END  wWw.xZiXS.CoM 
上一章   纵横天下   下一章 ( 没有了 )
《纵横天下最新章节》是完结小说《纵横天下》中的免费章节,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纵横天下》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