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嬗变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
杏子小说网
杏子小说网 现代文学 言情小说 军事小说 热门小说 灵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历史小说 玄幻小说 仙侠小说 网游小说 侦探小说
小说排行榜 穿越小说 伦理小说 竞技小说 经典名著 科幻小说 诗歌散文 武侠小说 官场小说 重生小说 都市小说 幽默笑话 完结小说
好看的小说 白领玩具 冷感护士 破邪少女 灌篮高手 狌卻狂龙 少妇岁月 圣母降临 猎艳创世 夫凄故事 一生为奴 艳遇编年 猎妇陷阱
杏子小说网 > 侦探小说 > 嬗变  作者:呼延云 书号:20980  时间:2017/2/5  字数:11119 
上一章   ‮嫌凶个两 章九第‬    下一章 ( → )
 火柴盒是凶手“刻意”留在犯罪现场这一观点得到了证明,杜建平一时无话可说,狠狠瞪了两眼那个依旧蹲在墙角的呼延云,然后拖过一把椅子坐下。“刚才,我要陈述一个重要的观点,现在可以说了。”林香茗把刚才被杜建平打断的话头给接上。他拿起荧光笔,在会议室的白色写字板上一边写一边讲“我来把截至目前发生的几起案件,按照发生的时间顺序,进行一个简单的排列。”a。通汇河北岸发现的无名女尸分尸案,犯罪第一现场不详。这起案件虽然是在6月29才发现,但根据尸体腐败程度和火柴盒中只有一呈现燃烧状态来推论,它很可能是系列命案中的第一起。b。陈丹案件。6月19发案。犯罪现场位于莱特小镇24号别墅的地下室。c。柳杉案件。6月21发案。犯罪现场位于故都遗址公园的一片小树林里。d。6月23发生的一起命案,犯罪现场位于学苑桥附近的学苑公园内。e。6月25发生的一起命案,犯罪现场位于智新桥以北的一座正在准备拆迁的居民小区内。f。6月28发生的一起命案,犯罪现场位于独秀公园。“我建议,大家一起来分析一下,这六起命案的区别是什么,就会发现一个我们不能不正视的答案。”林香茗说。专案组的成员们看着写字板上的字,各自陷入了沉思。半晌,郭小芬首先发表了意见:“a和b两起案件的犯罪现场或者埋尸地点,集中在城东的兴旺桥附近,而cdef这四起案件,犯罪现场则集中在城北的学苑桥一带。凶手怎么会跨越这么远的区域连续作案?”刘思渺说:“a和b的犯罪现场或埋尸地点,凶手都留下了火柴盒,而cdef这四起案件提取的证物中,都没有火柴盒。而且,a和b案件中,凶手的反侦查工作做得很好,在现场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有利于警方侦破的证物,而cdef这四起案件中,凶手犯案后,对现场不加任何掩饰和伪装,比如在柳杉一案中,甚至连凶器折刀都扔在距离现场不远的山坡上,而且还留下了大量的直接身体证据,比如、指纹等等,这些直接身体证据,经过鉴定,属于同一个人…”林香茗微笑起来:“那么,大家能不能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呢?”郭小芬抢着说:“ab这两起案件的凶嫌,和cdef这四起案件的凶嫌,不是同一个人!”这句话犹如电灯的开关“啪”地一声,每个人的心头都是一亮。蕾蓉说:“我同意香茗的观点。思缈早就有了一个想法,觉得这一系列案件中,除了a是分尸之外,剩下的5起虽然都出现了割,但cdef案件的现场既表现出凶手的残忍和疯狂,也暴了他在反侦查方面的无知,和陈丹案件中那种‘理性的疯狂’根本不是一码事。在a案的分尸袋中发现大腿骨之后,a和b可以并案了,而cdef非常像另一个凶手实施的连续犯罪行为——但是,这一推论缺乏明确的证据。”

  “直接证据是没有的,但通过行为科学的分析,可以使我们像在黑暗中戴上了夜视仪,窥知事情的真相。”林香茗深沉地说“我现在就来对ab案件的凶手和cdef案件的凶手,分别进行一个最初级的剖绘。”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集中起了精神,仿佛看到舞台上的幕布徐徐拉开。“暴力犯罪可以分为两种,一种人事先对罪行实施有着详细的规划、头脑冷静、做事有条理,称之为‘有组织力罪犯’;另一种人与前者正好相反,行事莽撞,缺乏起码的自控力,想到什么就干什么,不按常理出牌,这种人叫‘无组织力罪犯’。”林香茗说“两者之间区别非常明显:有组织力罪犯通常拥有较高智商,能言善辩,他们对被害人经过刻意的挑选,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来寻找合适的目标,绝不‘滥杀无辜’。因此如果仔细分析,被害人往往具备某些共同的特征;而无组织力罪犯在选择被害人上,没有任何逻辑可言,碰上谁就是谁,对被害人的人格毫无概念,也没有任何兴趣,只想早点把对方杀掉了事——概括说,尽管都属于变态杀人犯,但有组织力罪犯往往是为了某一幻想而杀戮,而无组织力罪犯完全是为了杀戮而杀戮。”香茗停了一停,接着说:“由此可以知道,在有组织力罪犯的心中,充斥着各种幻想或‘仪式’,做案后对现场处理得非常‘整洁’,尽量不留下任何线索或证据,如果遗留下什么,一定是幻想或‘仪式’的重要组成部分;而无组织力罪犯都是在仓促中犯下的命案,事先没有规划,事后也没有妥善的处理以逃避警方的侦查,现场往往是一团凌乱,凶手的指纹和足迹随处可见,给警方提供大量的证据。”“还有,在行为上,二者也有巨大的差别。”香茗接着说“对于有组织力罪犯而言,强xx是事先计划好的犯罪情节,是通过受害人产生某种反应——如恐惧、哭叫、曲意合等等,来足自己控制的一种手段,所以在次序上一定是先xx后xx,否则就会丧失乐趣;而无组织力罪犯遇到受害人的时候,往往会趁对方不备之际,以‘闪电战’的方式进行偷袭,一击毙命——至少是让受害人完全丧失知觉之后,再实施,在次序上往往是先杀后,换言之,他们即便是想,也一定是和死尸或奄奄一息的人‘搞’。”

  这些知识,专案组的成员们大多很少了解,因此觉得特别新奇,都瞪圆了眼睛认真地听。“那么,我们来尝试着对制造ab案件的1号凶嫌和制造cdef案件的2号凶嫌进行比较,能得出什么样的结论呢?”香茗一双秀美的眼睛炯炯放光“1号凶嫌,无论是割还是分尸,对犯罪现场的处理都相当干净,使我们的取证相当困难,他也遗留了火柴盒,但目的是提示警方他还要连续犯罪;而2号凶嫌,在犯罪现场留下了凶器以及大量的指纹、足迹,尽管他连续作案,却没有留下任何提示物。1号凶嫌把陈丹锢在地下室里,割之后还给警方打电话,整个犯罪行动步步为营,有条不紊;2号凶嫌则每次都是在僻静地方用刀突袭受害人的要害部位。1号凶嫌是否对受害人进行过,现在还不知道;2号凶嫌则几乎每次都是先杀后,第一次对柳杉犯罪时,还出现了体外xx这样典型的无组织力罪犯的特征——所有事实都指明一点,1号凶嫌是有组织力罪犯,而2号凶嫌是无组织力罪犯,他们绝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掷地有声。李三多和许瑞龙不由得点了点头,杜建平有异议:“难道不会是同一个凶手,为了扰警方的视线,故意做出两种行为吗?”林香茗拿起一支笔,在纸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纸推到杜建平面前:“杜处,请您在这张纸上签上我的名字,尽量模仿我的笔迹。”杜建平皱着眉头,拿着笔摹写了半天,却总也不像。“同样的道理。”香茗平静地说“行为反映出个性。您摹写我的签名,可能某一笔很像,但每个字都像,是非常困难的事。犯罪比起签名要复杂得多,在这个过程中,想刻意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混淆警方的视线,就如同让一只狼,像狗一样把尾巴向上卷起,偶尔也许可以,不可能这么长的时间、这么多次犯罪,那条‘狼尾巴’还不垂下来。”“还有,从时间上推理,1号凶嫌和2号凶嫌也不可能是同一个人。”郭小芬说“因为1号凶嫌犯案在前,2号凶嫌犯案在后。种种迹象表明,2号凶嫌暴出的破绽比1号凶嫌多得多。如果说是2号凶嫌模仿1号凶嫌割犯罪,还说得过去;如果说是1号凶嫌突然刻意变成2号凶嫌的行为模式,从不在犯罪现场留下任何破绽,变成留下凶器和大量的指纹、足迹——他这不是找死吗?!”郭小芬说。

  这个推理很精彩,在大家钦佩的目光中,郭小芬扬起脸蛋,得意地笑着。但是,那个呼延云耷拉着脑袋,垂着手坐在沙发上,仿佛又昏昏睡去。“可恶的家伙。”郭小芬气愤地想“他根本就没在意我的推理。”专案组一致认定,系列命案的凶手为两个人,这就意味着侦办的思路和方向要做非常大的调整。林香茗说了一番很中肯的话:“眼下看,2号凶嫌的社会破坏大于1号凶嫌,在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连续杀死4人;但从长远看,1号凶嫌则可能成为我们更危险的敌人,他的犯罪水准和反侦查能力明显比2号凶嫌要高得多。但是,以投入的警力而论,我们这个专案组已经集结了市局最悍的力量,不可能再要求领导补充警力,所以我们必须同时缉捕这两个凶嫌。”此言一出,每个人的心头都感到沉甸甸的,尤其是杜建平,过去他的专案组一直对付“一个凶手”就已经疲力竭师老无功,现在要在短时间内抓捕两个凶手,谈何容易。难,香茗又何尝不知道,但他是个极深沉的人,于是很自信地分派起了工作:“当前重中之重的,是必须遏制住2号凶嫌的犯罪意图。无组织力罪犯一般都只在居住地附近作案,而且胆小感,所以——”他用手指在地图上一划:“杜处和林科长,你们的工作是把布警监控的范围,缩小在学苑桥附近的区域,声势越大越好,居委会戴红箍的大爷大妈,各个单位的保安,不分昼夜地轮班巡查,同时加强对可疑人员的排查,这样形成强大的震慑力,使2号凶嫌在短期内不敢轻举妄动。”想到这和前一段时间自己主抓的工作有一定的延续,杜建平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老部下林凤冲自然也没有问题。“思缈,由于2号凶嫌的作案次数多,犯罪现场留下的证据也较多,有利于你在鉴识中有所建树,所以你跟杜处他们一起,行吗?”林香茗问。“无所谓,我跟着谁都可以。”刘思缈说。林香茗接着布置:“蕾蓉,我认为,1号凶嫌目前留给我们的所有物证之中,最有意义的两个:一个是火柴盒,一个是那具被肢解的尸体,案件的突破口很可能从这二者上打开。所以我建议你下功夫,把火柴盒‘剥皮髓’,找到凶手疏漏掉的线索;给那具碎尸‘穿衣洗澡’,让她亲口告诉我们,凶手到底是谁!”

  蕾蓉点了点头。“郭小芬,你的工作是…”“等一等。”林香茗刚说了不到半句,就被郭小芬打断了:“我加入专案组给你们帮帮忙,指点一二的,当然没问题,但是我的正式工作毕竟是《法制时报》的记者,希望能够独立地开展调查…”“这不行!”林香茗断然拒绝“你一个人太危险。”“所以,我要你给我派个搭档。”郭小芬狡猾地笑了。林香茗一愣,哪里还有什么人手可派?莫非——林香茗猜对了,郭小芬一指呆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呼延云:“你让他当我的搭档,负责保护我的安全!”这就是纯粹的胡说八道了。傻子都看得出,别说当保镖,你现在让这个家伙能站直溜了,怕都是个奇迹。所以郭小芬这一举动出于什么意图,大家就都未免云里雾里。不过,林香茗让郭小芬和呼延云加入专案组,就是想让他们起到参谋作用,眼下任其“自由发挥”是无可无不可的事情,于是点点头答应了。“至于我自己。”林香茗说“虽然这个案件我此前有所关注,但是现在,我想从头把相关案卷、资料仔细研读一遍,争取早点对两个嫌犯做出准确的个性剖绘,所以我先在局里‘看家’,大家有什么情况,随时向我这里汇总,便于我及时向领导汇报。”于是各赴“战场”杜建平带着林凤冲、刘思缈去分局,谈布警监控的问题;蕾蓉拿着证物袋回法医鉴定中心,做进一步的检验;林香茗和两位领导则留在会议室里,研究案情。郭小芬宛如刚刚升了官,不客气地给呼延云下命令:“你,跟着我走。”呼延云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跟着她进了电梯。郭小芬摁下“1层”和“close”键,门正要合拢的时候,楼道里一个身穿警服的矮胖子冲上来就往里钻,只听“哐”的一声,被门狠狠地卡了一下,张口就骂:“你妈的!”郭小芬大怒:“你骂谁呢?!”“嘿!”矮胖子扒着门,本来就有点歪的嘴巴,撇得老高“见过拣垃圾的,没他妈见过拣骂的!”

  郭小芬一瞄他的肩章,嘴茬子更刻薄了:“不过是个一一(三级警司),你横什么?!”“我就横,你能把老子怎么着!”矮胖子扒着门不松手,郭小芬也下不去,两个人就在电梯门口对峙着,你一言我一语地吵,惹得许多人都聚了过来看热闹。在会议室的许瑞龙听见楼道里吵吵嚷嚷的,很不高兴地对秘书周瑾晨说:“去,看看怎么回事,菜市场开到办公楼里来了吗?越来越没规矩了!”周瑾晨一溜小跑来到电梯间,一看,立刻喝道:“马笑中!你撒什么野?!”“哎哟,这不是周大秘书吗?”矮胖子立刻摘下那顶歪戴着的警帽,皮笑不笑地给周瑾晨鞠躬“小的是乡下人,没进过城,不懂规矩,给您请安,给您赔罪…要不我给您磕一个,带响儿的?”像风吹过水面一般,围观的人群响起了一片笑声。周瑾晨知道他是存心捣乱,要是和他纠下去,围观的人势必会越来越多,动静也会越来越大,到时候局长一句“这么点事情都摆不平”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对郭小芬说:“郭记者,我有点事找您,您先从电梯上下来吧。”这是要明白人给混蛋腾地儿。郭小芬也知道和马笑中这号人掰扯不出个是非,就从电梯上下了来,呼延云跟在她身后。马笑中戴上警帽,大摇大摆地进了电梯,满脸都洋溢着胜利者的笑容。电梯门关上,下去了。周瑾晨亲自陪着郭小芬步行下楼,一边给她赔不是,一边解释:“这个马笑中,是全市公安系统出了名儿的刺头儿,又混又赖,入行好多年了,还在派出所里当片儿警。他们所长成天忙得四脚朝天,倒要拿出一半的精力用来摆平他惹的是非,一个头变成两个大。”“一个片儿警,怎么会到市局来办事?”郭小芬很好奇。“他前两天闯了个大祸。”周瑾晨哭笑不得地说“一个精神病,拿着把西瓜刀,冲进幼儿园,劫持了一个班的孩子。警察赶到了,他是精神病人,又不能开击毙,想冲进屋子又怕混乱中伤到孩子。谈判专家也来了,好说歹说,一点儿用也没有,反而把他怒了,对着警察破口大骂!马笑中生气了,开始回骂,祖宗十八代骂了一溜够,大概是从道光年间鸦片战争开始一直骂到文革结束,总之中国近现代史上那点破事,都是精神病人的爸爸妈妈爷爷七大姑八大姨干的,两个钟头楞没骂重样儿。精神病人骂不过他,气得直吐白沫,扯着嗓子嚷嚷,脖子上直蹿青筋。可笑的是,这时候接近中午了,那些被劫持的小朋友饿了,看那精神病人隔着窗户,专心致志地和马笑中‘论战’,就排着队出屋子吃饭去了。警察冲进去,把精神病人弄上警车,马笑中还追着车轱辘骂,终于大获全胜…”

  郭小芬笑得肚皮疼:“这是立功了啊,怎么叫闯祸呢?”周瑾晨摇头叹气:“也怪这小子骂得实在是太难听了,有个围观的拿手机录了视频,在网上发出去了。局长大发雷霆,要求严厉处置。这小子今天是来领处分来了,可你看他那副二百五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立功受奖了呢!”到了一楼,郭小芬让周瑾晨留步,自己和呼延云走出大楼,刚刚来到被太阳晒得白花花的院子,就听见身后有人吹了个极响亮的口哨。郭小芬回头一看,真个冤家路窄,竟是刚刚“别过”的马笑中。原来这姓马的有个嗜好,甭管打架骂街跳房子,只要胜利了,为庆祝兼纪念,必然要“来一泡”他刚才大败郭小芬,自鸣得意之余,坐电梯下到一楼上了趟厕所,这功夫郭小芬和呼延云下了楼,自然就走在他的前面了。“你又想干吗?”郭小芬瞪着他问。“不干啥,看你牌儿靓,就管不住嘴了。”马笑中无地笑道。他用秽的目光把郭小芬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突然皱起眉头来:“我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我想想啊…”“不用想!咱们从来就没见过。刚才看了你一眼,现在我得赶紧回家上眼药去!”郭小芬不客气地说,拉着呼延云就走。“站住!”马笑中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厉“你前几天,是不是晚上去过椿树街果仁巷胡同?”夜,灰色的楼,没有灯的楼道,落满灰尘的护栏,一步步走上顶层,401,那个眼球凸出、行将就木的老太太…还有402,陈丹的家,手掌轻轻一用力,没有锁的门开了…从漆黑一团的房间里“呼”地刮出一股寒彻骨髓的风!光天化之下,郭小芬回忆起这些“倏”地起了一身的皮疙瘩:“我去过…你怎么知道?!”“好啊!我可算找到你了!”马笑中凶相毕,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疼得她大叫起来:“你放开我,臭氓!”“我还氓?”马笑中挽起袖子,胳膊上出一块圆形的青黑色“我是那里的管片儿民警,那天晚上正巡逻呢,看你跌跌撞撞地从胡同里跑出来,想问问你遇到什么困难,手刚刚搭在你肩膀上,嘿,就挨了你一电!”

  郭小芬猛地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心里有点歉疚,嘴上却硬:“大晚上的,我知道你是好人还是氓?!”“那么晚了,你去果仁巷胡同做什么?”马笑中好奇地问。“我为了一件案子,去找一个姓贾的,没有找到…”郭小芬不想和他多说,含混其辞,准备开溜。“你要找的人是不是叫贾魁?”马笑中说“他有个继女名字叫陈丹。”郭小芬十分惊讶:“你认识陈丹?”马笑中放开了攥住她腕子的手,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岂止认识…我正要去医院看望陈丹,你们和我一起去吗?”二十分钟后,马笑中把他那辆警用普桑停在仁济医院的停车场上,郭小芬和呼延云下了车。三个人一起往医院里面走,只见许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和面容憔悴的患者,在青灰色的门诊楼门口,来来往往地走动着。绕过去,便看见因为建筑年代较近,虽然也是青色,但没有门诊楼那么陈旧的住院部大楼了。然而陈丹并没有住在这里。由于住院部大楼位比较紧张,住院患者成分又非常复杂,所以市局跟医院做了工作,将她安置在旁边一栋小白楼的一层。小白楼本是提供给特护病人的,医疗设备很完备,难得的是非常清静,摄像头等安保设备也比较齐全。有了摄像头,就没再安排保安。马笑中一行三人进了楼门,面一股浓重的来苏水味儿,走不出几步,便看见两扇对开的玻璃门。马笑中径直朝里面走,手刚要推右边那扇门,从旁边米黄的值班护士台探出一张脸蛋:“别碰!”郭小芬吓了一跳,一看,原来是个很标致的小护士,手里还拿着镜子和眼线笔,显然是在补妆。马笑中朝那小护士眉毛一挑,咧嘴一笑:“哟,乔妹妹知道我要来,特意梳妆打扮呢?”“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乔护士轻蔑地说“里边躺着的那个是你什么人啊?老相好?看你来得这叫一勤。”“瞧瞧,这话说的,多让人寒心!”马笑中说“吃醋可以,别拿醋浇我啊!”“我呸!”乔护士唾道“甭跟我耍贫嘴,看你那相好的去吧…右边那扇门坏了,别推啊,一推该倒了,摔碎了你又赔不起。”“谁说我没钱?一个多亿呢!”马笑中一面说着荤话,一面推开左边那扇门,带着郭小芬和呼延云走了进去。楼道不长,洁白的地砖亮可鉴人,右边是化验室、b超室、心电图室,左边是icu(重症监护室)以及标号为108和110的两个供患者住的病房,现在都空着。陈丹住的房间,在楼道尽头左手的112房间,112的对面是洗手间。往112门口一站,马笑中就变了。郭小芬确实是这么感觉的。站在112门口的马笑中,神情有如铅一般沉重,与刚才那个气的家伙判若两人,仿佛是顷刻之间,乌云就已经笼罩在了他的头顶。他轻轻地用那只糙的大手推开门,只见一个护士正伏在陈丹的病前,给她拔掉点滴注的针头。时间已是下午,这间窗户朝东的房间,有些昏暗。陈丹躺在病上睡着了,面庞如雪,眼睛尽管闭着,长长睫却时不时颤动一下,惹起人无限的爱怜。左边头柜上的长颈玻璃花瓶里着一束花,右边的头柜摆着一台小巧的cd机,苹果型的,特别可爱。马笑中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陈丹;郭小芬是第一次见陈丹,心中浮起一丝怜悯;呼延云只往里面瞟了一眼,就靠在楼道的墙上发呆。护士一手拿着空的吊瓶,一手拎着输管走了出来,对马笑中说:“你又来啦?”口气不无揶揄。马笑中不好意思地呵呵笑了两声,然后低了声音问:“于护士长,陈丹她…怎么样了?”“嗯,每次来都要问这个问题。”于护士长把吊瓶和输管收好,摘下口罩,出一张圆圆的脸庞“她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就是非常虚弱,需要静养。”言外之意是责备马笑中的行为构成了“打扰静养”马笑中慢慢地垂下了脑袋。“于护士长。”郭小芬问“我看见花瓶里着的花还很鲜——上午有人来探视过陈丹吗?”

  “有啊。有个叫白天羽的大学生比马警官来得还勤,三天两头就要来看陈丹,花就是他带来的。”“还有人来探视过吗?比如她同宿舍的同学——我在她宿舍里看见过那个苹果型的cd机。”于护士长想了一想说:“你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有一两个女生来探视过陈丹,带来了那台cd机,不过陈丹自己没法操作,我怕打扰她休息,很少放音乐给她听。此外,还有两个人来过:一个四十岁左右,很儒雅,据说是陈丹的班主任;还有一个也在四十岁左右,面孔黄黄的,头发稀疏,嘴巴尖尖,耳朵上有一撮黑,鬼鬼祟祟地摸到病房门口往里面看,被我发现了,让他在来宾登记簿签字,他只签了个‘贾’字,就匆匆溜掉了。”案子已经发生一段时间,陈丹的事势必早就在学校里传开,同学、老师来探望她,都是很自然的事,但是这个耳朵上一撮黑的家伙是谁呢?郭小芬正在想,马笑中已经给出了答案:“这个人是贾魁,陈丹的继父,耳朵上那撮‘胡子’是他的标志。”“可怜的姑娘,Rx房被切掉一只不说,嘴里被灌入硫酸,双手的指骨也被全部掰断…凶手为什么要这样残忍地折磨她?”于护士长叹了口气说。“哼…”一声冷笑。笑声是那样单纯,只包含了一种情绪——不屑。于护士长、郭小芬和马笑中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在了呼延云的身上。那不屑的一笑,痕迹还清晰地留在他的嘴角。马笑中问:“你笑什么?”“不过是一只,玩儿大了,被褪了,何必大惊小怪?”呼延云歪着肩膀说。马笑中的脸,仿佛“砰”地打着了火的灶台,一下子涨得通红!他一把抓住呼延云的脖领子:“你丫再说一遍我听听!”呼延云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然后慢慢地说:“我说,那不过是一只玩儿大了的,根本不值得怜悯,所以你们也不用假惺惺的…”马笑中抡起拳头就要揍他,郭小芬眼急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胳臂,于护士长也连拉带劝:“小马,不能吵到陈丹…”

  这句话见了效。马笑中恶狠狠地瞪了呼延云一眼,转身往楼外走去。郭小芬去追他,呼延云整了整脖领子,慢地跟在后面。马笑中走得极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郭小芬来到医院门口,正在张望,发现呼延云已经站在了身后,生气地说:“看也看得出来,马笑中很喜欢陈丹,你怎么能当他的面那样讲话?多伤人啊!”这时,忽然听见几声又响亮又霸道的喇叭声,接着便看到了马路对面的白色普桑,以及坐在驾驶位置上狠狠地嘬着烟卷的马笑中。上了车,三个人都沉默不语。马笑中那张被烟雾缭绕着的面孔,仿佛沼气升腾的池塘,晦暗极了。很久,他才把烟头丢到车窗外面,一踩油门,车向西驶去。要去哪里,郭小芬和呼延云都没有问。车,停在了胡同口。下车之后,郭小芬觉得眼,但是又有些茫然。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的辰光,夏天的阳光依旧有些刺眼,洒在胡同里,给路边那开裂了的青色条石、暗红色的砖墙,房顶上几蓬青里夹黄的衰草,都漂了一层病恹恹的白色。电线杆子歪得要倒似的,一个男孩子把皮筋的一头栓在上面,另一头套在自己的脚腕上,让一个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的小姑娘“踩一踩二”地跳皮筋,影子随着脚步一起蹿动。远处是一栋四层的灰楼,阳台上,枯萎的藤蔓,裂掉的花盆,生锈的晾衣钩…哦,这不就是果仁巷胡同吗?郭小芬认出来了。马笑中从上衣口袋里出一支烟,拿打火机“咔”地点燃,一面看那两个孩子跳皮筋,一面无声地抽烟。天气毕竟有些热,没多久,两个孩子跳累了,收了皮筋,进了胡同口的小店。出来时,小姑娘手里拿着和路雪,男孩子叼着红豆沙。“跟他妈的我那会儿一样。”马笑中凄惨地一笑“身上就带一块五,买一块钱的塔糕给她,我自己吃五钱的大红果。”“陈丹?”郭小芬小心翼翼地问。“嗯。”马笑中点了点头。

  男孩子和小姑娘回家去了,可马笑中还是怔怔地望着胡同许久,忽然自言自语起来:“那么好的一个姑娘,后来怎么就变成那样了呢?真让人想不通啊!”“陈丹?”郭小芬依旧问得小心翼翼。“嗯。”马笑中说“认识她那会儿,我上初中,她上小学,都住这附近,放了学老在一起玩。我是这一片有名的闹将,属于鞋底子坏三双也不好好学习那种。她妈妈不让她跟我在一块儿,她才不在乎,她知道我只是淘气,并不坏。那时候真好啊,见天盼着放学,放学了就往家奔,吃饭都没这么积极。远远地,总能看见胡同口有这么个小小的人在等我,然后就骑着个自行车,带她满世界转…其实我一直没觉得她多漂亮,等她上初中了,忽然有一天,发现她变漂亮了,特害怕,因为我知道我长得寒碜,可是她好像一直也不在乎…”马笑中一边念叨着,一边朝灰楼走去:“她爸爸死得早。不知道她妈妈后来怎么把那个姓贾的带回了家,一看就是个人渣。陈丹上了初二之后,突然就和我疏远了,总躲着我。有一次我就在她家楼下截住她,问出了什么事,结果姓贾那孙子下楼给了我一大嘴巴,就把她带上了楼。那会儿我就发誓,早晚有一天,要把这个大嘴巴还给姓贾的王八蛋!”推开4单元的楼门,三个人一起往楼上走。回忆起上次摸黑上楼吓得半死的情景,郭小芬不觉得有点好笑。“陈丹的妈妈死得很突然,据说是滑倒了,脑袋撞在暖气片上。”越往上走,马笑中的声音越低沉“但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工作后我还调过案件的卷宗,上面说是意外死亡,我又没学过法医,看不出什么。妈妈死后,陈丹经常和一群氓混在一起,成天叼个烟卷,大半夜参与群体斗殴,还被我们拘过。在派出所里,她蹲在墙角,看见我就叫哥,我一下子就想起站在胡同口等我的那个小小的人,眼泪差点没掉下来…”马笑中的脚步放缓了,仿佛一些沉重的东西在他那原本就又矮又胖的身子上,抬腿,很吃力。

  “后来呢?”郭小芬问。“后来…后来她总算考上了大学,我也参加工作了,就很少再得到她的消息了。”马笑中愣了一愣,突然狠狠甩了一下头,就像潜泳太久之后,浮到水面上来一样,然后换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笑嘻嘻地说:“不提啦…我都快把这些事情忘光了。”郭小芬没有说话,她的目光已经被楼道拐角处的一个小小的东西吸引住了:黄的圆柱形,头端是裂开的玻璃片。这不就是我那个失手摔落的小手电吗?抬起头,原来再上一层台阶,就到顶层了。看见了402的房门,土黄,布满了裂纹;对面的401房门,老旧的情形也差不多。这回,那个面容可怖的老太太不会再冒出来了吧?冒出来我也不怕,我身边毕竟还站着两个人呢!等来到402房间的门口,郭小芬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就像被生生地摁在了冰河里,有一丝恐惧的悸动。当马笑中信手推开房门时,一股夹带着灰尘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身子一颤。不是风,不是寒意,但…就是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异样。“这屋子怎么不上锁啊?”她一面往里面走,一面装成很随意地一问。“陈丹的妈妈死后,贾魁把这房子的产权转到了自己的名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在这里住了,房子交给对面的老太太帮着出租,他不冷的回来收一趟租金。但是靠一个老太太坐等房客上门,毕竟不容易。时间一久,房子就空下来了,赶上小偷小摸的把门撬坏,就再也没有人来修这锁了。”马笑中解释道。房子是两居室,南北各一间。厕所和厨房都在中间的过道上。地板、木板和人造革沙发上都覆盖了厚厚一层土。别的就再也没有什么家具了。墙皮大都剥落了,墙角上结着肮脏的蜘蛛网。阳台上除了几双坏掉的鞋和开裂的花盆,倚着墙还有一些黑灰色的软“子”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几棵早就烂掉的大葱。马笑中手一指北边的小屋说:“陈丹当时住在这间屋子里,她妈妈也是死在这里,呶,就是那扇暖气片旁边。”站在暖气片前,郭小芬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无法言喻的异样。就是这么一排冰冷的、锈迹斑斑、片与片之间充满着黑絮的东西,夺走了一个人的生命?时间流逝,血迹当然是不会再有了,但是看着看着,郭小芬分明感到:眼前殷起一片鲜而惨烈的红色。“我听说,这屋子闹鬼?”她问。“哪里有鬼!八成是陈丹有时晚上来这里哭她妈妈,街坊听到了就胡猜。”马笑中说。哭声…萦绕在耳朵里,很凄切,也很清晰,就像那天夜晚曾经惑她推开房门的妖异,不断延长的手臂,宛如蟒蛇一般,将她一点点绞入怀抱,而她拼命挣扎,却始终无法解…“不!”郭小芬突然大叫一声,把马笑中和呼延云都吓了一跳。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定定神说:“笑中,你能不能把陈丹母亲当年意外死亡的卷宗给我找到,我想和专案组的各位高手们好好研究一下。”“研究?”马笑中有点紧张“难道那真的不是意外死亡?”“对!”郭小芬坚定地说“我感觉,这屋子里…有冤魂!”  WwW.XzIxs.cOm 
上一章   嬗变   下一章 ( → )
《嬗变最新章节》是完结小说《嬗变》中的免费章节,杏子小说网提供无删节《嬗变》全文供网友全文免费阅读。